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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期 2006年6月27日 星期一 主办:未名空间(www.mitbbs.com) 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暴力史 18-22 作者:leftmind 来源:未名空间

风再起时

作者:urbandweller 来源:未名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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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史 18-22

作者 : leftmind

来源 : 未名空间 

   
    2005年3月17日 8:20 海淀某公司旁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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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刚的做法很蠢。

    会计小刘今天到的稍微早了点,从电车上下来,她正要过马路。忽然瞥见不远处冷刚正伸手拦车。她没有在意,等过了马路,想想有点怪,大早晨的冷经理应该下出租车,进公司上班,现在怎么好像要走的样子。

    她回头看。冷刚并没有上刚才那辆出租车,他现在在伸手拦另一辆出租车。等出租车停他旁边,他在前门那儿低头往里看一眼,然后摆摆手,直起腰。司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开车走了。然后冷刚挥手拦再后面的出租。小刘看的有点发呆,站了一分多钟也没动地方。

    又放走了两辆出租车,冷刚抬头。感到冷刚正看自己,小刘连忙转身,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心大跳了两下,快步进公司。进到财务室,出纳小赵正站窗户那儿呢,手里端着个冒热气的保温杯。

    “早上看见冷经理了吗……”小刘包都没放,开口就问。

    “看见了,我八点到的时候他就这样……正看呢!”出纳小赵没回头,喝口水,注视着窗外楼下。

    小刘放下包,走到窗前。外面不远处冷刚放走一辆出租,后面的出租司机看到他举动异常,根本没停。冷刚猛跑几步,跟车头平齐的时候,两步跨上马路,拦在车前面站住了。出租司机一个急刹车,因为没系安全带,脑袋“砰”的顶在前风挡上。司机大怒,摇下车窗:“你丫儿找死啊!”

    就见这疑似自杀的人没搭腔,就是看了司机脸一眼,转身刚要让开,忽然见另一辆出租车从旁边绕过,立刻追过去。他前面两米远侧前方一辆自行车发现有人从后面超过的时候有点来不及了,前轮压在他左脚后跟。冷刚一个趔趄,摔在马路上。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楼里小赵小刘对视了一眼。小赵说:“他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难说,昨天救人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挺勇敢的。后来一吐,就觉得他不行。现在看,可能是受刺激了。”小刘下了结论,“你说,现在这男人怎么都这么没出息啊!”

    “得了吧你,我听说你前天在总裁室惊声尖叫,跟帕瓦罗蒂是的!”

    “我是女的,他是男的,那要求能一样么?”小刘根本不在乎。

    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冷刚至少拦了一百辆出租车,都没上去,人也逐渐前移了一个街区。他走回原地,又拦了几辆,看到一辆夏利过来,冷刚没挥手。过一会儿,冷刚了拦了下一辆sonata,等车停了冷刚看一眼,又没上。

    “有病!”司机嘀咕一句,侧头看一眼,透过摇下玻璃的副驾驶那侧的车窗,他问:“你要不要坐车啊?”

    “我不坐,”冷刚已经抬头看后面,等下一辆了。
    
    “没问你,我问后面那小姐呢!”

    冷刚回头,蒙东妤叉着手站在他后面三四步远的地方,正看着他,看样子站半天了。蒙东妤跟司机摆摆手,司机把车开走了。

    冷刚就跟没看见她一样,面无表情,转头向马路,看着远远的下一辆出租。

   “你干吗呢?”蒙东妤问,“你在这儿多久了?”

    冷刚没回头。

    蒙东妤走到他旁边儿,“你是为了找那箱子吗?”

    冷刚没说话。

   “这么多出租,人海茫茫的,你能找到那司机吗?”

    冷刚没说话。现在出租车比较少,俩人并排站了半分钟,冷刚拦了下一辆,还是放走了。

   “傻逼!”司机开车的时候撂下句话。蒙东妤看冷刚脸一眼,冷刚面无表情,又在挥手。

    蒙东妤忽然有一点点难过,她说:“No big deal! OK? Just relax, I don't care about that luggage……”

    “说汉语,英语我听不懂。”冷刚脸向马路,说。

    “你何必呢?一个箱子,有那么重要吗?那不是你的责任,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你不在意我在意……大耳贼!可惜不知道他是白班还是晚班!”

    “什么?”蒙东妤没听明白。

    “拿你箱子那个贼司机,耳朵大,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叫‘白班还是晚班'?”

    “昨天我坐他车去的机场,不过正好是晚上5:30。那是出租司机交接班的时候,所以不知 道那大耳贼是哪班儿,否则光晚上或者白天堵他就可以。”

    “你昨晚也在这儿?”

    “嗯,从晚上10点开始得。”

    “一直在这儿?”

    “没有,到半夜三点多回家睡了一会,四点半又出来的。”

    蒙东妤看他一眼,不说话了,就在他旁边站了十分钟,默默的看他挥臂,弯腰,抬头,挥手,有时候挨句骂,然后下一辆。

    被目光注视的感觉不太舒服。冷刚转头说:“你不是来公司办事嘛?不是街边观光吧?“然后就盯着蒙东妤看。

    蒙东妤叹口气,左右扫一眼,转身走进街边一个杂货店,过片刻出来了,手里拿一瓶矿泉水。她走过来,把矿泉水塞给冷刚,没说什么,过了马路,回头看他一眼,走了。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冷刚差不多拦了有300辆车了,他公司每个同事都从窗户里欣赏到了他的表演。又过来一辆sonata,冷刚拦住,低头看了一眼,直起身子,手抬起来一半儿,停住了。他拉开车门,进去,把车门摔上,看了司机一眼。

    “您去哪儿?”司机问。等了片刻没有回答。侧头,看见乘客盯着自己的耳朵。

    司机双手放方向盘上没动,他也认出他来了。安静了片刻,司机又问:“您去哪儿?”
“街拐角有个派出所,你给我拉那儿吧。”冷刚说,“不拉也没关系。”他掏出手机,按
了“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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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4:40,冷刚从派出所出来,一脸的沮丧。出门,走了一个街区,大耳贼司机从一棵树
后面露出头,凑了过来:“大哥,大哥!……你别,别,大哥,你是斯文人,咱别动手啊
!我有话说……进去前我都跟你说了吧,你没证据!……现在咱们帝国是法制社会,没证
据警察叔叔都不管。往严重了说,你这是诬告,是不是?咱们……”

    “你要干吗?”

    “不干什么,大哥,在局子里我看你急的那样,我不忍心!我这人心善!我看你是真想要那箱子的。没关系,你真想要,咱有办法啊!怎么样?大哥真想要,跟我上车!”

    “你要把箱子还我?”

    “你要这么说,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还你箱子,不成了我偷了么?……诶,诶,大哥,别走啊!你听我说——我不能把箱子还给你……可是我能把箱子卖给你啊!”

    晚上5:20, 出租车驶过一片荒地,停在城郊结合部一个建筑工地旁边,工地上巨大的水泥灌浆机轰鸣着。出租车右边有一片三四十间建筑民工住的简易平房。

    司机领冷刚转了几个弯,跟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最后进了一个小院子。“你在这儿等会儿啊,不让你进来别进来。”司机推门进去了。

    “大耳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屋里3个人,正打牌,一个大秃头停下来问问。

    “辉哥在吗?”

    “在,里屋呢。”大秃头说。

    “辉哥,辉哥!”大耳贼比较兴奋,直接推里屋门。

    “别!!”大秃头急了,“辉哥正看电影呢!”

    话说晚了,房门已经推开,大耳贼看见辉哥背对房门,坐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前面一米远有个19寸的电视,正放电影——Rick站在夜晚的卡萨布兰卡机场,跟面前的英格丽褒曼说着什么,二人深情地互相凝视。

    大耳贼当时就傻了。辉哥转头,看见是他,二话不说,起身走过来,给大耳贼脑袋上就是一巴掌:“说多少次了,我看电影的时候不要打搅我,你耳朵聋吗?”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灰手绢,把脸上得泪水擦掉。

     大耳贼一缩脖子,笑嘻嘻的:“又看卡萨布兰卡呐辉哥?”“你没长眼啊?没看见这经典场面吗,还问?唉……,”他叹口气,把手绢放好,“多少遍了,一看到Rick和褒曼分手,我都要掉泪,止不住啊。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那导演真是个傻逼。”

    辉哥摇摇头,“今天,我去看大夫了,是什么心理科的,大夫说了,这是正常现象,我是个浪漫的人,他还说我内心深处渴望深刻的激情,他还推荐我看个电影,说是有助于我心理满足,叫大话……诶,你有什么事。”辉哥看大耳贼挤眉弄眼的,就停止了述说。

    大耳贼一直没敢说话,看辉哥问了,忙说:“辉哥,今天我遇见昨天多给我钱那凯子了,他居然是想要昨天我拿回来那拉杆箱!”于是原原本本把今天的事说了,“你说,辉哥,咱们得崩他一笔吧!”

    辉哥到了外屋,坐椅子上:“大耳贼,你昨天拿回来这包,它值钱吗?我今天还去商场转了转,没看见这牌子啊!”

    “值钱!值钱!我估摸着值!前天机场那女人穿得可体面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好像现在这有钱人就爱用这带‘L'和‘V'这俩字母的箱子和包儿!”

    “估计那女人可能有点钱,箱子里衣服都是又光又滑的,应该挺好。巧克力也好吃,靠,这洋巧克力就是不一样啊,溜光水滑儿的……你说这箱子会不会是假的?现在买假名牌儿的女人特别多……”

   “是啊是啊,”大秃头在一边插话,“那天我坐电车,听旁边俩年轻女的聊天,说自己是个什么鬼公司……噢,什么IBM的,什么电脑公司的,说自己一个月挣一万,然后怎么在秀水街买了个假包,才花了100多,跟真的一样……你说买假货有什么可他妈高兴的,连我们都不如……”

    “闭嘴!谁让你说话了?”辉哥坐凳子上没动,踹了秃头腿一下,“另外,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们'怎么啦?”

    秃头低头不说了。辉哥看秃子情绪低落,就说:“现在的女人,的确是虚荣!秃子说得也有道理……诶,大耳贼,你怎么不说了?”

    “辉哥,我是这么想的,不管真假,只要那凯子想要,我们就可以要钱啊,他越想要,我们要的就越多!”

    “嗯,”辉哥点头,“大耳贼,你脑子活,小聪明是有点,就是不上进。也不会欣赏艺术,连电影都不爱看。要看还看那傻呼呼的什么港片动作片,那二十年前的东西,什么英雄本色,有什么可看的,你傻不傻你?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许文强,穿个长大衣,围个白围巾……”

    “辉哥,”大耳贼小心翼翼,“那个白围巾是周润发在上海滩里的……”

    “我他妈知道!说你傻你来劲儿,许文强那打扮明显是抄《美国往事》里罗伯特德尼罗的 打扮,这盗版打扮你还看的津津有味,你说你多傻吧!告诉你,现在谁还看香港电影电视啊!尤其是多少年前的!你要跟上时代,大耳贼,你以后弄个随身听,多听听周杰伦,现在那些年纪轻轻的都爱听这个。”

    “……你皱眉干吗,不爱听?告诉你,周杰伦成天哭丧个脸,是挺傻逼的,但是,他就是潮流!你年纪轻轻的,要顺应时代,与时俱进,懂不懂?不进步,就要被社会淘汰!”

    “辉哥,那卡萨布兰卡是60年前的……”

    “还犟嘴!那是经典,懂不懂!经典是不受时间和地域限制的!跟你们这帮人真是没法儿沟通!!”辉哥怒了,拿出根烟,秃头赶忙给点上。

    辉哥撮了一口,吐出烟雾:“我今天还办了件事!我今天注册参选区人大代表了!”

    “真的!”秃头表现的特别欢喜,“辉哥高!现在都兴这个!”

    “兴兴兴!你就知道赶时髦!……告诉你,现在大耳贼已经有帝都户口了,秃子,你好好
干!过段时间给你也弄一个帝都户口。我先当区人大代表,然后我当帝都市人大代表,给
你们都弄个区人大代表。”

    “辉哥,人大代表好像距离我们挺遥远……”

    “你知道什么!人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知道么,人要有‘愿景'!……靠,你没事多看看励志书,《第五项修炼》你看不懂,可以先看看卡耐基的书……诶,你是谁 ?”

    大耳贼看冷刚自己推门进来了,立刻走到冷刚,一脸狞笑:“靠!谁让你进来的!?让进才能进!”说完,抬手就给了冷刚一耳光。

    冷刚没防备,就是一晃悠。大耳贼又是一个耳光,冷刚挡住了。看他要还手,秃头和另一个人过来,架住冷刚胳膊。大耳贼又给了冷刚两耳光。冷刚用腿踢他,大耳贼躲过了,然后用右脚猛踢了冷刚左腿膝盖下。冷刚就蹲地上了。

   “操!人前叫你两声大哥你还当真的了,局子里一口一个‘小偷',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我叫你大哥?你这蹲地上的猥琐样,你配吗?”他又踹了冷刚一脚。

“行了行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辉哥发话了,“做文明人!”他看看冷刚,“听说你来买我们箱子?……我靠,还瞪我!大耳贼!”

    大耳贼上去又踹了冷刚两脚。
  
   “这次表现不错,没想还手,挺好,有长进!别坐着,这不是你家,蹲着!诶,这就对了……你是想买我们箱子吗?”

   “嗯!”冷刚蹲地上说。

   “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我要看见箱子再说。”

   “还挺顽强嘛!可以,要求合理!秃子!”

    秃头进里屋,把lv拉杆箱拿出来了,放在离冷刚两米远的地方。冷刚起身就要去抱箱子,被大耳贼一脚给踹地上了。

   “怎么态度又不好了?”辉哥说,“你蹲好我们才好交谈嘛!……对,这就对了!你想出 多少钱啊?”

    冷刚看他一眼:“500怎么样?”

    辉哥乐了,和大耳贼对视一眼,看来这凯子有钱!

   “500?你把我们当凯子啦?”大耳贼大怒,“至少也得……辉哥,你看多少合适?”

    辉哥想了想:“3000!一口价!”

    辉哥说完,紧盯着冷刚的眼睛。

    “行!”冷刚说。听了这句话,辉哥轻轻出了一口气。

    “不过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

    “你有多少?”

    “1000多吧。”

    “行,先把1000给了,算定金。不然,你明天不来了怎么办。”辉哥看了大耳贼一眼。

    没等冷刚说话,大耳贼上来,揪住冷刚外套,从里面翻出钱包,然后走到辉哥旁边,把钱都抽出来了,递给辉哥。

    辉哥数了数,一共1150。“嗯,行,不错,挺诚恳,主动就把钱给我们了。”辉哥把1100块钱放兜里,其余50放回钱包,又抽出冷刚身份证看了看:“冷刚!名字挺响亮嘛……把钱包还给这个冷刚兄弟。”说完,把身份证放自己兜里了,“明天交完钱一起还你啊。记住了,明天晚上5:30,过时不候啊。”

    大耳贼把钱包里的50块钱抽出来,在冷刚面前晃晃:“喂,你今天坐我出租来的,还没给钱呢,这是车费啊。”说着要把钱包里的硬币也拿走。

    “你这是干什么?”辉哥怒了,“大耳贼,给这位冷刚兄弟留几块钱,他还要坐电车呢,这里这么偏僻,你难道让人家走回家嘛?”

    大耳贼把三个一块钱的硬币给冷刚留钱包里了,其它的拿走。

   “秃子,扶这个冷刚兄弟起来……行了,你可以走了。再见!跟我也说一声再见!……对,礼尚往来嘛。你要是想报警,没问题,出这儿往南两公里,就是这儿的派出所,所长姓廖。前天我们刚吃过饭,跟他提我就行。”

    冷刚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辉哥说:“慢着。”

    冷刚站住,辉哥招招手:“过来,过来!你过来。”

    冷刚走过来,站在他身前。辉哥抬起手,冷刚本能地缩了一下身子。

    辉哥把冷刚的头发和脸都呼噜了两下,说,“冷刚兄弟,我们这是对事不对人,对你个人没看法,所以请你不要记恨我们!”他又把冷刚衣服上的灰拍打了几下,“转过来,对……”又把冷刚衣服领子,下摆都拉直。“好了,这回真的可以走了。秃子,送送他。”

    一会儿,秃子回来了。一进屋,就听大耳贼问:“辉哥,那凯子钱包里有卡,咱们怎么不当时就带他去个提款机把钱给取了,这夜长梦多的……”

    “你脑子简单,我们人跟他一起去,强迫他取钱,这叫抢劫!他身份证在我们这,他一定会来。明天,他自己带钱来,那是对我们拣到并且归还他失物的酬谢啊……”

    “辉哥,这是我们要的钱,不是他主动给的啊?酬谢,不都是得主动……”

    “我知道,我知道!”秃子抢着说,“国家法律规定,拣到失物的人有权索取酬金,这是合法得,警察也管不……”

     辉哥抄起手边的水杯,直接扔到了秃子得胸口:“你他妈的闭嘴,谁让你说了?”“辉哥,我……”秃子很委屈,胸口很痛,又不敢揉。

    “你知道这世界上为什么人话都少嘛?因为话多的都死了,知道不知道?人一辈子说的话多少那都是一定的,嘴快的人死得也快!”

    辉哥喘了口粗气,平静了一下,走过来,俯身捡起水杯,又拍了拍秃子的肩膀:“秃子啊!你能脑子也挺活,就是跟大耳贼一个毛病,不上进!我那个堂弟,中学的时候不好好学,老想出来混,说他也不听,我叔叔也管不了他。后来不是我两顿死打,才规矩的嘛。后来我逼他考上了警校,这不,转眼快毕业了,这就快帮上我了。你们呢,要学我堂弟。我对你们呢,也是跟对我堂弟一样的,看不过就着急,着急就要动手。你别介意啊!”

    秃子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辉哥笑了,挥挥手:“你们听好了,做事业要有政治敏感!我们不是东北虎西北狼,不要打打杀杀那一套!……我们那儿出来的白宝山,就是大耳贼 你们家后面白家的老大,是十几年前参军的吧,我记得。那时候你们还小,不知道这个。 他怎么死的?不就是在队伍里跟连长指导员有点矛盾,上级下属的,有点小矛盾不是很正 常嘛?算得了什么?这个白大哥居然在早操的时候要灭了他们!他们队伍驻扎在帝都郊区
,那天早上,出操,他拿着半自动就突突了一梭子,连长指导员没事儿,其他人打死好几 个!……结果他窜进帝都市区,劫持出租车,建国门外一场枪战,子弹打了上千发,持续 两个小时,居然他还打死了一个伊朗外交官!最后怎么样?不注意地形,进了死胡同,身中数十弹而死!这教训还不够深刻嘛?”

    辉哥说得比较多,喉咙干,秃子连忙拿暖瓶给倒了杯水,辉哥喝了一口,感慨到:“这早上烧得水,现在就凉了!生活条件差啊!”

    他看看屋里四个人,“其实我们不缺钱,但是现在也不是享受得时候!而且条件再差,再需要钱,我们也不能为了点小事就搞打打杀杀的那一套——跟我一起出来得郭小四,嫌我开始搞建筑承包队来钱慢,弄了个小口径,再加把气手枪,开始折腾,是嚣张了几年,拉着两个人,吃香喝辣,不可一世!后来那?不是半个月前被政府处决了嘛?……还是注射死刑,你们看,政府多人道!——改革开放快三十年了,政府进步大呀。所以,在帝国,要想做事,就是一条,一定不要跟政府对抗!所以,我们绝不搞打打杀杀那一套!”

    辉哥又喝口水:“比如刚才的事,给他个下马威,再哄哄,明天他老老实实把钱拿来,事情不就解决了嘛!这些年,社会上人我见得太多了,都是胆小鬼!比如那个冷什么刚就是这样的人,给他两下,他不也没怎么不高兴嘛!而且,回去之后,他还会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对自己说他不是懦弱,是为了把事办成才委屈求全的,是为了他的那个女人才这样的。你们看,这有什么不好。”

    辉哥很兴奋,来回踱步,“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不喜欢杀人伤人,那没意思。我喜欢……”

    辉哥把左手半抬高,五指虚握,忽紧忽松,好像在揉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我喜欢侮辱人,折磨人,虐待
人,蹂躏人!刚才那个凯子,要是我让他爬出去,他大概也会爬的——这就是权力了!权力这个东西带来的那个
快 感啊,真有点做皇帝的感觉!……嗯,他好像对他的这个箱子很重视,不会里面有什么东西吧,一会要好好找找!”

    “辉哥,”秃子忍不住了,“你说他不会真的报警吧?”

    “今天他不是报过警了么?说不定报了不止一次了。让他报吧,一个破箱子,几件衣服,看看谁信他,谁理
他!”辉哥想了想,“对了,秃子,你明天在房子外,往南边望望,那边都是空地,来个人很明显,要是那个冷
刚带别人来,你报个信,我们有准备,也不怕他。”

    “辉哥,明天他带钱来的话,箱子我们真还他吗?”

    “看他明天表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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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刚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搭了一班电车,坐了几站地,下车,换另一班。等了一会,车来了,人很多,冷刚
挤上车,人挨着人。

    冷刚呆滞的目光忽然看见有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把手伸进一个中年男人的单肩书包里,片刻,两根指头夹出
个钱包。

   “你怎么偷东西呐?”冷刚脱口而出,声音还挺大。

    小伙子身子一抖,脸色有点发白,那只手快速地背到身后。车上人都看冷刚。冷刚指指小伙子,又指指中年
男人,“就是他偷你钱包,你看看你钱包!”

    车上人都往这边凑。中年男人一翻包,“我钱包没了!”对那小伙子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呀?快
给我钱包!”

    冷刚正要说话,身后一个外地口音说话了:“你胡说什么,谁偷他钱包了?那钱包明明在地上呢!”

    冷刚回头,是个中等个穿破羽绒服的人。冷刚刚要说话,那人手前伸,袖子里半截匕首伸出来,尖刺顶住了冷刚后腰。冷刚觉得腰部有尖锐的刺痛,肯定是扎破皮了,身子顿时僵住,不动了。

    旁边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全体猛往后缩,顿时这边空出一片。中年男子,小伙子那边的乘客也看出不对了,也往后让。拥挤的电车中间居然让出了老大一片空地,只有冷刚,外地口音,中年男子,小伙子站在中间。冷刚脑中麻木,倒也没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滑稽。

     小伙子说:“你看看,地上那钱包到底是不是你的?”

    “唉!唉!”中年男子忙应了两声,捡起钱包,象征性的翻了两下,诚恳的说:“是我的,是我的!”

    “你看,是你自己掉的吧?怎么赖别人呢?”

    中年人咽了口吐沫,“是,是我自己掉的!”

    小伙子声音高了八度,对冷刚说:“人家物主都说是自己掉的,你怎么诬陷别人呢!”说着上来抡圆了抬手给了冷刚一耳光。“啪”的一声,异常清脆,车上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没再说话。

    下一站到了。外地口音大声说:“都让让,都让让!下车了!”

    他身后到车门的人立刻行动,拼命的往后挤,每个人和每个人贴着,活象罐装沙丁鱼,让 出了一条到门口的通道。售票员轻轻地按了按钮,电车门开了。售票员对车外面喊:“先别上,先别上!……说你呢,先别上!”

    小伙子挤在最前。外地口音的匕首用力顶冷刚地腰,冷刚转身,走之前看了中年人一眼。

    被目光扫到,中年人立刻闭上眼,然后慢慢地把头转向窗外。冷刚转身时看到周围的哪个乘客,那个乘客就抬头或者低头,专注的盯着天棚或者地下,象那里有无数的财宝等着他们。售票员干脆头伸在窗外。

    冷刚刚下车,前面小伙子回过身来,揪住他领子,猛的一甩,冷刚踉跄两步,头狠狠地撞在车站的有机玻璃棚子边沿,身体软在两个塑料座椅上。

    天旋地转。

    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冷刚试图用手臂护住头脸。他的双手被外地口音狠狠的拉起,脸夹在双臂之间。小伙子左右开弓,先是四五个耳光,然后对准面颊就是几拳。

    外地口音放开冷刚的双臂,冷刚胳膊软软的垂下来,两个人使劲踢他的头和躯干。短短几十秒,两个人出了一身汗。

    “走吧!”外地口音看在沉默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喊了小伙子一声。两人冲出人群,留下冷刚靠着塑料座椅,瘫坐在地上。片刻,小伙子跑回来,到冷刚身边,跳起来,用鞋底狠狠地跺了冷刚的脚踝一下。冷刚一声惨叫,围观的人都一哆嗦,稍微往后退了退。

     小伙子冲大伙做个鬼脸儿,嘿嘿一笑,转身跑了。如旋风一般,从三人下车,到两人消失在人群外,一共不到一分种。

     冷刚鼻口窜血,鼻青脸肿。他勉强睁着肿得只剩两条逢的眼睛,看四周的人;大家也都很专注得看他。没人说话,只有三月依然寒冷的风在城市上空呼啸盘旋,吹着冷刚身后的有机玻璃棚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冷刚忽然觉得周围人的神态好像他们是正在一个动物园里的游人,自己就是个新从非洲运到帝都的珍奇猴子。他觉得这景象真是无比的讽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谁知这“哈哈”声只存在于冷刚的脑海中,他喉咙里发出的只是稍微比呼吸粗重些的极轻微的“呵呵”声,冷刚使劲笑,还是没有声音。

    怎么连笑都笑不出来?这么没用吗?冷刚骂自己。他拼尽全力猛喊,终于发出了一种“嘎嘎”的声音,他笑了出来。

    人们还是不说话,默默的看着他。冷刚越笑越觉得好笑,越好笑笑的声音越大,他笑了很久,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人群有点松动,有人摇摇头,大家纷纷走了。

    小伙子和外地口音冲出人群后,快步小跑,还不时回头看看,没人追来,这才放了心。他们连拐了几次,这才改为慢走。外地口音明显心情很好,小声哼起了“新阿瓦尔古丽”。

    小伙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说:“洪叔,在车上,那傻鸟儿一喊,我真是吓坏了!不怕你笑话洪叔儿,我腿都软了。就怕别人一起打我们,那样的话,我们今天就完了!”

    “怕甚!万事有你洪叔儿!”外地口音看看他,慈爱的摸摸小伙子的头顶,“你第一次出来闯世界,第一次经这事儿,自然胆小着点!其实,不要说车上人一起,就是那个中年和这个傻鸟儿两个一起上的话,我们也跑不了!不过这事儿没什么好怕的,帝都的人我也见识十来年了,都是这个鸟样儿。就是这个傻鸟儿,也很少见!”

    “洪叔,你交的真顶用——匕首镇住局势,上去先来个耳光,就没人敢动了!——下次还用这招! 不过这次还是不爽,那个中年钱包里我看见了,很多钱,两三千吧!操!那个傻猪!不是他,我这次赚大了。”

    “来日方长,急甚?反正这条线是我们包的,那个中年他跑不了,等遇上了还拿他钱!”

    “洪叔,你说得对!还有,洪叔,罗锅说你对我好,他说从车上扯下来的钱,他师傅跟他八二开,洪叔你跟我是七三开!”

    “强柱,我是有孩子的人,知道你们孩子不容易!……就说我那儿子,我送钱找人,办了假户口,求到路哥,最后好不容易挤进帝都的小学堂,10岁的年纪,他每天上下学的书包,比我买的小口袋大米都沉!每天比我们下班还晚!”

    一路说着,他们拐进了胡同里一家黑暗的杂货店。洪叔跟他老乡杂货店主打个招呼,进了里间。他换下身上的衣服,扔在床上。把挂在墙上的一套半毛半化纤的西装取下来,轻轻的摊在床上,小心的去拉平那不可能拉平的皱纹。

    然后穿上西装,套上西裤,又蹬上“李宁”牌旅游鞋,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这才满意,跟年轻人说:“强柱,我们走吧!”

    强柱问:“洪叔,我跟你两个月,你天天这样换,这是为啥哩?不嫌麻烦!”

    洪叔叹口气:“强柱,你不知道我们这有孩子的人的难哩!我那娃子,进了大城市,心就野哩!我知道他嫌我样子土哩,不愿意让我去他学校,上次家长会,他跟别人说他爸死的早,说我是他二叔。我这爹要是不给他个好榜样,他咋能直起腰杆哩!……我跟他说,我是做生意的!”

    强柱嘿嘿嘿的笑了:“洪叔,你说是做啥生意的哩?”

   “我说我是做货物运输生意的哩!”洪叔望着前方,眼中全是温情,“我那娃,脑子快,老师说他一准儿有大出息!……为了他,我现在晚上也不加班哩!少扯钱不要紧,晚上我要陪娃子做功课哩——现在小学4年纪的功课咋那么难哩?有分数哩!”

    “我说的洪叔,人家罗锅和师傅,鹞眼儿和师傅,晚上都加班,就我们不加班哩。”

    “唉,”洪叔叹口气,“我下这么大功夫,娃子他不争气,他居然贪别人小便宜!昨天他 们小队长过生日,专门买了9个奶油蛋糕请娃子他小队的同学吃,一人一个。娃子他贪好吃,吃完一个不够,称人不注意,居然把一个来晚同学的蛋糕也给吃哩!回来,他还跟高兴,说别人没看见哩!”

    “洪叔,光娃手脚这么灵便,以后是干我们这行的好料!”

     洪叔又叹口气,“我昨晚可生气,半宿气得我睡不着哩!先是罚他站,半夜我又把他叫起来,让他写了检讨——我要把他的检讨都收好,等他长大了,成了有钱人哩,要是不好好做人,我就把检讨给他看,让他写新检讨!”

    “早上,我拉着他去稻香村买了块蛋糕,让光娃给他同学拿去赔,还要道歉哩!——一块小苹果大小的蛋糕要8块钱,这么贵哩,抢钱这是!”

   “怪不得洪叔早上你上班迟到哩!”

    “爸爸,爸爸!”清脆的童生传来,一个小孩子从阴影里窜出来,扑到洪叔怀里。洪叔蹲下,把孩子的书包从他肩上拿下来。强柱抢着背了。

    “光娃,蛋糕还给同学了吗?”

    “还了还了!去了就还了,我还说了对不起。”

    “他怎么说哩?”

    “他说没关系!他还说我们还是好朋友!”

    “这就对了,光娃,爹上班忙,不然今天我就陪你去学校哩!我不放心你!”他拍拍孩子
的头,“帝都人看不起象我这样的外地人,他们就是不说话,那眼神我也知道他们看不起
我们哩!”

    “爸,同学他们没看不起我!”

    “看不起也没啥,他们不让我们入帝都的小学,说我们没户口!我们一样可以入哩!——国家的首都,人民的首都,一样的人民,为啥他们可以入学,我们就不可以入学?这是歧视哩!”

    洪叔继续说:“做人要有骨气,光娃,不管有钱还是没钱,一定不能贪小便宜!更不能偷!只要自己行的正,不怕别人看不起,我们一样可以象胡杨树一样立于天地之间!当年我高考分数不够,上不了大学,要是在帝都,我分就够了,能上学——不过现在我不也在帝都住了好些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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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几乎黑透了,冷刚还靠在车站的椅子边,早不笑了。他不想动,也没力气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偶尔周围等车人看自己,他也不在乎。

    听见一个孩子问妈妈:“妈,这个叔叔怎么了?”

    “不知道啊,”妈妈看他一眼,“可能是小偷吧,偷东西被捉,让人打了呗。”

    孩子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小布钱包,脱下毛线手套,从里面拿出两块钱。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冷刚跟前,弯腰把钱放在冷刚肚子上。起身,犹豫了一下,伸出小小的手指,看着冷刚的脸,犹犹豫豫的在冷刚鼻子下探了探,倏地收回,转身跑回妈妈身边,小声说:“有气!有气!他原来是有气的!”

    妈妈嗔怪她一句。等汽车来了,上车走了。他们母女一转身,后面露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走进,冷刚睁大眼,认出来那女人是蒙东妤。蒙东妤走进冷刚,弯腰蹲下,她说:“下班我出来走走,刚才看见你……”

   “你别碰我!”冷刚推开她手。

    蒙东妤就蹲在他身边,相距10厘米,俩人都不说话。

    半天,她问:“你怎么啦?”

    冷刚懒得理她,又过半天,看她还盯着自己,说:“怎么啦,你看不出来吗?……刚才那女人不是说了么,偷东西被打的!”

    蒙东妤还是不动。半晌,冷刚低声说:“你箱子我知道在哪儿,明天我给你拿回来。”

    蒙东妤眼泪立刻下来了。

   “说了你别碰我,”冷刚推蒙东妤,力量异乎寻常的大。她没防备,被推了个跟头。“他妈的你离我远点!”冷刚说。

    蒙东妤没说话,起来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走出去几米。

    “站住!”冷刚喊,“借我2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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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的嘴唇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的灵魂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吻过我后就高飞远走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远走高飞时带走了大地和天空

 

 暴力史 19

    从出租车上下来,冷刚摇摇摆摆的走上三楼。拿钥匙开门。听后面有人说:“小冷回来啦 ?”冷刚回头看,是房东,一个小老头。冷刚伸胳膊把屋里灯打开,转身站门口了。

   “小冷,你现谙掳嗤ν淼墓ぷ髡嫘量唷!毙±贤反蛄烁龉笆钦庋阆衷谧?约 还有两个多月就到期了,后面你还打算不算续租呢?没别的事儿,我就是问问。”

    “请进,”冷刚说,“他走进屋里,现在我还不知道,可能不租了,也可能租十年。”

    “十年?”老头挺惊讶。

    “现在不知道,后天答复你。”

    “好,好……你脸怎么啦。”老头看见了冷刚的脸。

    “我现在很累,改天再聊吧。”

    “好,好,改天聊。”老头看了他脸好几眼,关门走了。

    小老头一出门,冷刚先把灯关了,黑灯瞎火里,他拖了把椅子,对着窗户,放在屋子中间。他坐倒在椅子上。他看见对面楼里一个没挂窗帘的窗子里单身汉在看电视;他看见另一个窗子里小两口吵架,摔了两个盘子碗;他看见对面楼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他看见楼下马路边路灯发着幽幽的光;他看见东方的晨曦渐渐放大。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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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3月18日 下午2点 冷刚租住的住房

    冷刚迷迷糊糊的醒来,没理正响的手机,还想继续睡。手机停了又响,如是三次。冷刚从兜里摸出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随手关了手机。

    浑身酸痛,他走几步,趴在床上,但是睡不着了。过了一个钟头,他起身,脱掉外套,走到洗手间,双手扶住水池照镜子。脸上的瘀伤好了很多,肿已经消了大半。他忍着疼用清水洗了把脸,擦干。换了件厚羽绒服,他拿上车钥匙出门。

    上了他的捷达车,冷刚打火启动汽车。天时尚早,但是天昏地暗,交通台说今天是今年第 一个沙尘暴天气。向西开10分钟,到了一家银行门口。冷刚进去,先在柜台取了3000块钱 。他点了点,把1900块钱放在钱包的一个小隔儿里,剩下的1100放在另一个隔儿里。然后,他对柜台里的职员说:“麻烦你,我想开一下我的保险箱。”

    职员给他找了一个保险箱业务部的年轻小伙子,冷刚出示了驾照,签名。小伙子领他到了保险箱库房。小伙子先用一把钥匙插进冷刚保险箱的一个钥匙孔,转了大半圈,然后对冷刚笑笑,“有事请您叫我,我就在外面。”

    “谢谢你,”冷刚点点头。看小伙子出去了,他拿出自己的钥匙,插入另一个钥匙孔,打开了保险箱门。冷刚抽出一个钢制的长条箱子,单手夹着,进了旁边的小房。

    把小箱子放桌子上,冷刚回头看看,确定没人。他从箱子里拿出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子。绕开袋子口的线绳,从里面拿出个毛巾裹着的小扁包裹。他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几下扯掉毛巾,伸右手把一支64式手枪拿起来。

    这是把崭新的64式,青海化隆县仿制的“化隆造”,工艺精美,制作精良。他右手掂了两下,把枪交左手,端详起来——枪长155毫米,重650克,握在手里轻重适宜,很趁手。

    他退出弹夹,平放在桌上。打开手枪保险,举枪,手臂平伸,对着墙壁扣几下扳机——他听到清脆的“咔咔”声。又把枪口对着自己左眼,看一下,枪膛里的烤蓝发着幽幽的光。

    他拿起白毛巾,擦掉枪油。把枪轻轻放毛巾上。然后拿起桌上弹夹。右手扳弹夹,左手退子弹,笨拙的把弹匣里的子弹都退出来,一共三颗。他把三颗子弹摊在掌心,拈起一粒,举在眼前看——7.62毫米口径弹,黄澄澄的,稍微有点沉。他换了一粒看,再换一粒。确定外观没什么瑕疵后,把三粒子弹压回弹夹。

    他倒提手枪,往枪柄的弹舱里瞟一眼,靠近弹舱口的地方刻着小小的“群科牙曲滩”五个小字。他把弹夹插进弹舱。拉套筒,复进簧压缩又弹出,一颗子弹上膛。他把安全保险、到位保险、自动保险保持开的状态,只关上射击保险。

    冷刚又掂掂64手枪,然后把手枪别在后腰皮带里。然后把毛巾、牛皮纸袋都放回小箱子。

    做完这一切,他觉得浑身无力,心跳得厉害,于是他顺着桌脚出溜到地上,靠桌脚坐了。

    外面的银行职员小伙子等了半天,也不见冷刚出来。犹豫了一下,他开门进保险柜库房,没人。他走到小房门口,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么?”

    没有回答,他进小房,吃惊得看见这个人近中年的男人靠坐在地上,青紫的脸上满是苍白。

    “先生,你有什么不舒服么?”小伙子弯腰凑近问。

    冷刚伸出右手,几乎触到他的脸:“给我根烟!”

    小伙子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直起腰:“先生,我们这里禁止吸烟!”

    冷刚手保持伸出的姿势:“给我根烟!”

    “先生,这里禁止吸烟。”

    冷刚手保持不动,过了一分种。“给我根烟!”冷刚声音高了许多。

    “我,我不吸烟。”小伙子有点慌乱。

   “我也不吸。”冷刚伸着手,大声说,“给我根烟!!”

    小伙子转身就走,出去转了两转,找到一个坐着的职员:“王哥,给我根烟!”

    王哥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吸烟嘛,这里也禁止吸烟。要烟干吗?”

   “王哥,你就给我一根儿!”小伙子说。

   “这么严肃干嘛?”王哥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包玉溪,小伙子捡出一根,转身走了。

    小伙子进小房,把烟给冷刚,冷刚把烟卷叼嘴里,发现没火儿。小伙子快步出去,片刻回来,拿个塑料一次性打火机,给冷刚打着火。

    冷刚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都吞进肺里,猛然剧烈地咳嗽,良久方息。他转头冲年青小伙子笑笑。小伙子看冷刚坐在地上,膝盖蜷着,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拇指食指夹着烟,一口一口慢慢吸烟,吐气。良久,冷刚把烟头在地面上捻灭,随手把烟头扔自己羽绒服兜里,站起来,拿起小箱子,和小伙子来到保险柜前。插入箱子,锁好。看小伙子一眼,冷刚说:

    “谢谢你!”

    看冷刚走了,小伙子出来。王哥问:“谁要烟啊?”小伙子指指冷刚背影:“一个客户。”王哥抬头看一眼:“库房里吸烟是违反规定的。”

    “我知道,不过我看他脸色惨白,不知怎么的,感觉他要是没那烟,就会死在当场似的……”小伙子解释。王哥看小伙子一眼,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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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半半个多小时,冷刚到了建筑民工简易房,旁边的建筑工地依然机器轰鸣。他把车停门口,没理望风的秃子,直接往里走。秃子跑到前面领路,绕过两排房子,到了小院。进院子,秃子推开门,在门口喊:“辉哥,那人来了。”

    “知道了,秃子,你还去外面看着点儿。”

    “是辉哥。”秃子走了。

    冷刚进去,回手关门,走几步站在屋子中央。辉哥坐在屋子尽头,旁边站着大耳贼。冷刚旁边靠墙的地方还站着两个大汉。

    “钱带来了吗?”辉哥问。

    “带了。”不过我要先看见箱子。

    “可以。”辉哥很干脆,看大耳贼一眼。大耳贼进里屋,把拉杆箱拎出来,放辉哥旁边。然后看辉哥一眼,辉哥点点头。他走到冷刚面前,伸出右手。

    冷刚打开钱包,把1900块钱给大耳贼。大耳贼回辉哥旁边,把钱递给他。辉哥点点,很满意:“不错。重合同守信用!到底是素质高的人,一分不差。”他从兜里掏出冷刚的身份证,交给大耳贼,“连箱子给这位冷刚兄弟!”

    冷刚接过身份证,放钱包里。弯腰一拎箱子,脸色变了,他快速拉开箱子拉链——里面空荡荡的。
冷刚急了:“里面东西呢?”

    “里面没东西啊,你没看见么?”辉哥笑吟吟的。

    “明明原来有的。”

    “没错,是有。”辉哥说,“可是你只说买箱子,没说买里面东西呀。”

    “你这不是骗人么!”冷刚声音很高。

    “你瞎嚷嚷什么?”大耳贼不愿意了,就要上来。

    辉哥拉住他,“诶,冷兄弟,话可不好这么说。这么多人昨天都在,你只说买箱子,没说买里面东西——重合同守信用,这个我们要遵守协议对不对。协议里没有的你再要那就是贪得无厌了。我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
“你要多少钱?”冷刚打断他。

    “很直率嘛你——三万块,一口价!”辉哥看看冷刚已经发红的脸,笑意更浓,“你要是想一件件买,也可以啊,那些女式外衣外裤内衣内裤都可以卖给你!不过零售肯定比批发贵!这点你要想清楚!”

    冷刚没说话,浑身哆嗦,脸更红了。“喔喔喔!这位兄弟,我要提醒你,太激动容易得心脏病啊!你要是犯病了,我们可以送你上医院,不过要收费的噢!”辉哥快笑出声了。

    冷刚抖得更厉害了,上下牙齿居然“咯咯”地开始互相碰撞。“哎唷!你不是要哭了吧,三十多岁人掉眼泪可是很丢脸的唷!”辉哥终于哈哈笑了,“我建议你不要哭!哈哈哈。”

    冷刚牙齿不撞了,身子也不抖了。“真听话,哈哈!我靠,比我儿子还听话,你这是孝顺我啊!”辉哥接着笑。

    忽然,他不笑了。他看见冷刚面容扭曲,脸上忽然都是笑意。那笑意极其古怪,有点象精神病院里某些精神病人的笑。冷刚满面笑容瞪着他们看。大耳贼受不了了,上来猛推冷刚胸膛:“笑什么笑!”

    冷刚踉跄两步,坐地上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冷刚笑出了声,沙哑又尖细,听得其他人毛骨悚然。

    “我靠!”大耳贼只觉得自己汗毛倒竖,浑身发麻。他又要上来踢冷刚。

    冷刚忽然不笑了,他停住笑,平静的说:“我改主意了!”

   “噢?改什么主意?”辉哥松口气,让大耳贼让开视线,“箱子你不要了?可以,不过钱你是要不……”

   “箱子我当然要,”冷刚站起来,“箱子里东西我也要,一样也不少!不过我不打算给你们钱,一分也不给!”

   “哎唷!挺牛逼嘛!”辉哥拉住要上去的大耳贼,笑嘻嘻的,“有想法!有风采,有许文 强风采!东西可以给你,可是你凭什么要呢?”

   冷刚不说话,右手背后,伸进羽绒服下摆,抽出枪平举,对准辉哥脑袋。

    几个动作只是一瞬间,屋里人全愣住了,极其安静,只有外面的风声呼啸。过了半分钟,辉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象!挺象的嘛!这年头仿真枪质量真好,跟真的一样!”他紧紧盯着冷刚眼睛。

    冷刚不说话,打开射击保险,迈步向前。大耳贼立刻向旁边退,辉哥坐椅子上,想站起来,腿有点软,没起来。冷刚两步走近。“你想清楚,非法持有枪支,持枪威、威逼他人,可是重、重罪啊!”辉哥脸色儿跟刷墙灰似的,有点口吃,“被捉住,你这辈子就完,完了!”

    冷刚站住,枪口离辉哥脑门正中半米远。短短瞬间,辉哥脑门全是汗,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嘴动动,已经出不了声了。冷刚面无表情,枪口右移,对准辉哥右肩,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低沉闷响,屋里立刻一股硝烟味儿,子弹击中辉哥右肩头肱二头肌外侧,撕下鸽子蛋大小一块肉。椅子后翻,辉哥毫无声息,往后就倒,“扑通”仰面朝天。

    屋里其他三个人全看辉哥右肩,大片的血迹迅速从衣服破损处洇出。三个人浑身都哆嗦起来。辉哥回过气来,颤声说:“你持枪伤人,伤害守法公民!违反,违反国家法律!”

    冷刚上前,弯腰,左手前前后后,给他七八个耳光,辉哥闭嘴。冷刚左手揪住辉哥领子,往后拖了两步,开口说:“把嘴张开!”辉哥紧闭着嘴,冷刚用枪管猛戳辉哥的腮帮子两三下,第四下的时候感觉里面的一颗槽牙都松动了,辉哥还是不张嘴。

    冷刚手枪下移,对着辉哥左大腿,扣动扳机。又是一声枪响,辉哥左大腿外侧多了铅笔粗细一道血槽。冷刚把枪口对着辉哥嘴:“把嘴张开!”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听话了,辉哥慢慢张开嘴。冷刚枪管前伸,往辉哥嘴里就是一捅。辉哥嘴里“呜噜”发出含混的声音,冷刚又使劲往下捅,辉哥双眼翻白,没了声息。

    冷刚看辉哥脸一眼,转头看大耳贼:“把东西都拿来。”

    “是!是!”大耳贼嘴上答应,就是不动地方。冷刚眉头抖了一下。大耳贼喊出声来:“我不是不去!不是不去!!我是腿软动不了……大哥,大哥,你给我两秒钟,给我两秒钟!”

    “我们不熟,我不是你大哥!”冷刚说。

    大耳贼不敢答话,慢腾腾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手刚碰到门。“站住!”冷刚说,“你过来。”

    大耳贼呆立了片刻,转过身,脸上都是眼泪。冷刚就看着他,大耳贼象被目光牵引,一步步挪过来,走到冷刚两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冷刚蹲着,要仰头看他,于是他说:“你跪下!”

    大耳贼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哥!啊,不!大爷,大爷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

    冷刚笑笑:“知错就该,态度挺好嘛!”他从辉哥嘴里抽出枪,对准大耳贼眉心。“淅淅嗦嗦”轻响,大耳贼裤裆一片湿,有水往下流。

    冷刚面无表情,枪口左移,对准大耳贼肩头外侧,又是一枪。子弹在大耳贼肩头留下血槽,穿门而过,门上多了个小洞。一缕夕阳射入屋中,是个灰尘与光的柱。 “不好意思,我怕离远了打不准。”冷刚说。

    大耳贼一动不动,闭着眼,身子也不抖了。“你听着,现在把箱子里东西都拿来,要是那些东西上沾了一滴血!你也不用回来了。”冷刚说。

    大耳贼睁开眼,愣愣地开冷刚,忽然开口说:“是!一定回来!”起身小跑出去。过了一分种,他右手拎个塑料袋,小跑回来。进屋他把塑料袋放地上,颤抖着打开拉杆箱,把袋子里东西都倒箱子里。

    冷刚看了一眼:“还有一盒巧克力!”

    大耳贼立刻起身,到里屋,拿出巧克力盒子。“打开!”冷刚说

    大耳贼咧着嘴,双手颤抖,打开盒子。冷刚看一眼:“怎么少了半盒巧克力?”

    “吃了。”大耳贼说。

    看见冷刚又要从辉哥嘴里拔枪,大耳贼喊道:“他吃的!他吃的!!”他指辉哥。

    “你怎么吃一半,留一半啊?”冷刚看着大耳贼,问辉哥。

     辉哥没做声。大耳贼连忙指指辉哥嘴里的枪管。冷刚拔出枪管。辉哥舌头差点被枪管给捅喉咙里,他立刻翻身,使劲咳嗽,声震屋瓦,吐出的口水里全是血——冷刚的枪管把他舌 头都快捅烂了。

     过了好一会,他咳嗽的差不多了。冷刚又问:“你怎么吃一半,留一半啊?”

    “我,我,我想留着慢慢儿吃。”辉哥不似人声。

    “把盒子盖上,放拉杆箱里,把拉链拉上。”冷刚坐椅子上,对大耳贼说。他翻辉哥的兜,翻出了一大卷钱,也不知多少,都塞自己衣服兜里,然后他看屋里另两个人,他们立刻低头,使劲往墙上靠,好像力气足够大就能缩进墙里一样。大耳贼装好东西,看冷刚一眼,低头把拉杆也拉了出来。

    冷刚起身,右手持枪,看着他们,回身抡腿,照辉哥脑袋就是一脚,一声闷响,踢得辉哥半边身子侧移了5厘米。然后冷刚转身,左手拉住拉杆箱的握柄,走向门口。

    一拉门,秃子正站门口发呆。看见冷刚,他手里的枪和屋里地上躺着的辉哥,秃子僵住了。冷刚后退一步:“你进来吧。”秃子始终面对着冷刚侧身往里移,移了几步,转身往里,又回头看了冷刚一眼。

    冷刚走到门口,忽然站住了,停了片刻,慢慢的回身。屋里所有人,都立刻往后退了半步。冷刚松开拉杆箱,拎着枪,快走走到秃子面前,抬腿,用脚掌踹了秃子一脚,秃子退了半步,后背撞墙。

    冷刚看秃子,秃子看冷刚,俩人大眼瞪小眼儿,僵住了。很安静,冷刚觉得该说点什么,可是一时想不起内容。更安静了,冷刚觉得有点尴尬,为了缓解一下,他抬腿又使劲踹了秃子一脚,在肚子上。这下比较重,秃子捂着肚子慢慢蹲下,他不敢看冷刚了。

    “看什么看!我最烦别人赖唧唧的看我!”冷刚终于想起一句。他扫了大家一眼,回身走到门口,左手捏住拉杆。迈了一步,不动了。其他人立刻不呼吸了,全憋着,生怕出一点点声儿。

    冷刚转过来,开口道:“你要是想报警,没问题,出这儿往南两公里,就是这儿的派出所,所长姓廖——我没跟他吃过饭。”说完,他扫视这些人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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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刚走出平房。把箱子放后备箱里,上车开向旁边的工地。到了工地,冷刚挂P档,放手刹。出车门,他走上建筑工地,工地中央是个大深坑,坑底有个更深的方形深坑,旁边一台灌浆机正轰隆隆的往里倾泻水泥,浇注地基。

    没人注意冷刚,他从腰里抽出64手枪,低头退出弹夹,没有子弹。他左右看看,然后挥动手臂,把枪身和弹夹都抛进水泥深坑。片刻之间,大片的水泥就覆盖了手枪和弹夹,没有痕迹。

    冷刚回到车上,往城里开去。开了二十分钟,到了一家速递公司门口,他就把车停马路边 上了。他没熄火,把车钥匙留车上,下车取出拉杆箱,进速递公司门,打开拉杆箱,取出 巧克力盒子,放桌上,冷刚抽出100块钱,冲柜台里小伙子说:“一个小时之内把这个箱 子送到昆仑饭店1011房蒙东妤女士收,这钱就是你得。”

    小伙子立刻抽出一个单子,让冷刚重复了一下地址,几下添好单子,扯下一联儿,要给冷刚。

    “你自己留着吧。”冷刚没要,问他,“你会开车么?”

    “会,会!我刚拿的本儿,就是没上过路。”

    冷刚又抽出100块钱,递给小伙子:“门口的车是我的,钥匙在车上,你送完东西,把车给我开高梁桥斜街28号,把车钥匙给门口保安。”说完,冷刚拿着巧克力盒子往外走。

    “等一下先生。我们公司规定不让私自收客户钱!这钱……”
    冷刚没说话。

    “先生,隔壁是个花店,我把多余钱买花儿给那位蒙女士,你看好不好?”

    “可以。”

    “那买什么花儿呢?”

    “随便。”冷刚没有停留,扬长而去。

    他出门往右,走了五分钟,到一电车站,开始等车。等了一会儿,过来一辆电车,冷刚没上。又过来一辆8路,冷刚上去,从前门走到后门,到下一站下车。在这个车站等了15分钟,又来了一辆8路,冷刚上去,转一圈,又下车。如是往复,过了半小时,冷刚上了第四辆车。

    前门上去,车里人挺多。冷刚往里扫一眼,就站住了。他开始慢慢往里挤。前面隔两个人,侧背着他的就是昨天那个外地小伙子小偷儿。车开了一会儿,那个小伙子慢慢把手伸进一个年轻女孩子肩上的包里,冷刚无声的挤到跟他隔一个人的位置。

    小伙子胳膊开始慢慢往外缩,还剩手腕以下在包里的时候,“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女孩子包里手机忽然响了,她右臂压住包往胸前划,一下就把外地小伙子手给压住了。

    “你要干吗?”女孩子吓了一跳,大声问。说完话,她自己也明白了。

    外地小伙子也吓了一跳,他猛的抽回手,脸色由惊愕迅速转成狰狞。“不干吗!”他猛抬起手就要往下打女孩子头。女孩子吓得举手挡头。

    冷刚松手扔巧克力盒子在地上,推开身前人,喊一声:“还偷!”左手一把抓住外地小伙子右臂一拽,右手揪住他领子,往怀里一带,小伙子身体前倾。冷刚颈部尽力后仰,然后 头猛地前冲,脑门使劲撞在小伙子头上。一声脆响,冷刚松手,小伙子就往身后人身上瘫 软下去。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没人动。冷刚不停留,前进一步,一脸狰狞,双手前伸,猛地掐住人堆里外地口音中年人的脖子,往怀里带。外地口音中年人脸色惊愕,手臂前伸,冷刚觉得 左腹部一下刺痛,不过不要紧,他不是还能站着吗?

    他双臂回收的同时,右膝上提,用全身力气撞中年人的腹部,一下,两下,三下!他松开手,中年人一声不吭软在地上。

    冷刚回身,脚步摇晃,他拉住那个女孩子,说:“你扶我一下!”

    头撞得真晕啊,电影里男主角完成同样得动作,怎么就一点事儿也没有呢?他心里想着。

    女孩子紧紧抓住他胳膊,过了几秒钟,冷刚眼前金星少了些。他睁开眼,对那女孩子说:“地上巧克力盒子帮我拿好。”

    旁边外地小伙子摇摇晃晃起来了,冷刚抓住他头发往下使劲一拽,小伙子腰就弯成90度,屁股顶身后一个大妈的肚子上。冷刚膝盖猛撞他两下,小伙子彻底瘫了。他左手揪住小伙子的长头发,拉到中年人旁边,大声喊:“停车!!”

    售票员立刻喊到:“小于停车,抓住小偷了!”电车一顿,停在路边。售票员打开车门。门口的乘客都下车了,车厢上空出好大一片地。

    中年人趴在地上,伸手握住掉在一个人脚下的匕首。那人连忙往后使劲挤。冷刚抬脚两尺高,往下一跺。中年人一声惨叫,手指就弯不了了。冷刚弯腰,右手拎中年人衣领。中年人破羽绒服领子很滑,拖不动。“操你妈!”冷刚骂了一声,揪住中年人头发。

    他弯着腰,双手各揪着一个人的脑袋,抬起头看了四周人一眼。大家吃惊的看着他,又青又紫的脸上全是疯狂。疯狗啊!很多人心头涌现出这个词。冷刚静止了片刻,头晕轻了许多。他往后使劲一拽,地上两个人同时一声惨叫。拖了几步,俩人挤在门中间,下不去。

    冷刚放开中年人,双手拖住年轻人,三步下了车,拎他到半高,往地上一摔,年轻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冷刚站住喘口气,走上前,右脚往年轻人后脖埂子使劲跺一下。

    回身上车,把中年人拖下来,中年人使劲抓住冷刚双手,怎么也不松,冷刚几次也没甩脱,把他手腕子都勒青了。冷刚大口喘气,身体往下俯,中年人背贴地上了。冷刚用膝盖使劲的砸他腹部,中年人这才慢慢松手,双手把冷刚手腕抓出了七八道血痕。

    周围迅速的聚集起人群。冷刚跪在两人中间,双手支地,大口的喘气。周围人越聚越多。

    冷刚喘了足有三分种,头终于不晕了,他站起来。然后盯着周围人看。大家自动都往后退了两步。

    冷刚站在小伙子头旁边,抬脚踢他躯干脑袋,踢了十几下,“砰砰”作响。小伙子身子不动,象个死人。他停了片刻,走到中年人身边,中年人挣扎着想起来,冷刚飞脚正中他太阳穴,中年人应声而倒。冷刚又踢了他躯干几下,好像听见中年人低声说什么。

    他停下,俯身凑近他嘴,听见中年人说:“求你饶了我,我家里还有上小学的孩子。”

    冷刚仰天笑了两声,脸上狰狞神色没有稍减:“对!你家里有孩子,所以我该饶了你;我没孩子,所以你们昨天就使劲打我!”

    他站起来,抡起一脚:“对不对?”又是一脚:“对不对?对不对?”

    “爸!”一声尖叫,一个小孩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到冷刚身上。冷刚没防备,往后趔趄两步,孩子扑到在地。是个瘦小黝黑的小男孩儿,背上一个大书包。

冷刚迈过孩子,继续踢中年人,声音沉闷“砰砰”的响。孩子爬起来,抡起大书包,发疯
一样打冷刚的后背,冷刚不理,还是踢中年人。中年人已经没有呻吟声了。

    小孩子把书包抛下,绕过来,猛一扑,双臂紧紧勒在他腿上,双腿半跪着,喊:“你别打 我爸,他是好人!!”

    冷刚抬腿甩了两下,孩子拼命箍住他腿,双脚在地上来回拖动,就是不放手。冷刚浑身是汗,脖子上两根青筋暴出来,使劲喊:“你知道你爸是干嘛的吗!!他是个……”声音嘹 亮,简直震动寰宇。

    “我爸他是跑运输的!!!”小孩子拼命叫,截断了冷刚的话。他脖子上的筋同样暴着,声音尖锐而凄厉,听得围观的人都一哆嗦。

    “哈哈哈!!他他妈的还跑运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跑得是什么运输?哈哈!—他是个……”冷刚忽然停住了——孩子很轻,大概也就50斤,从上往下看去,像个大骨架的瘦狗。他看见孩子使劲仰着头,一双韭菜叶般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满是凶光。口半张着,一丝涎水流出来。

    忽然就静了,冷刚和孩子都不动,他们就这么互相瞪着,象两个雕像。在冷刚头脑中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冷刚说:“你放开我,我不打你爸了!”

    小孩子不放,还是那么瞪着他。风吹在冷刚满是汗珠的额头,冷刚打了个冷战,他喉结翕动,咽了一口口水,费力地说:“你爸爸他……他……他……他是跑运输的。他欠了我钱,我就……我就打他,我就打他。”

    说完这个,那孩子还是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没有退让地意思。冷刚忽然暴躁起来,抬手给了孩子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孩子紧闭着嘴,左嘴角一丝红色的血蜿蜒下行,两颗大大的泪珠从他的小眼睛里迅速滚落,再两颗,又是两颗。

    冷刚看着孩子的脸,忽然热泪夺眶而出,先是一颗接一颗,然后滚滚而下。

    他双手慢慢地掰开孩子地双臂,左手扶住孩子肩,右手手掌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迹。孩子抬头看他一眼,猛地用脚尖踢了冷刚小腿迎面骨一下,“嗙”地一响,冷刚倒抽口凉气,抱着腿慢慢蹲了下去。孩子转身两步跑到外地口音旁边,坐倒,吃力的把爸爸的头放到他腿上,叫了声“爸”,低下头激烈的抽泣。

    这样过了良久。那年轻女子走到冷刚身边,伸出一只手,冷刚左手拉住她手,右手支地一撑,站了起来。女孩子擦擦自己脸上的泪,看着冷刚,笑了:“说实话你打架挺难看的,弓背缩头象狗刨儿,不过你真勇猛……就是最后不好,挺大一个男的还掉眼泪……擦擦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我这么衰的勇猛么?”冷刚没好气。他从女孩儿手里拿过巧克力盒子。

   “你流血了。”女子指指他腹部。冷刚低头看看,衣服上的血已经凝了,“没事”,他说 。

   “我叫叶红,在机场工作。能留个电话吗英雄?”

    冷刚咧咧嘴,算是笑笑,向她晃晃手,转身前行。

   “唉!等一下!”女孩儿跑两步把他拦住:“你叫什么名儿啊?”

    冷刚指指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猪头三!”

    沙尘暴有点起了,天地昏黄。绕过女孩儿,冷刚逆风而行,很吃力,短短的头发吹得向后倒伏。他没走人行道,而是直接往马路中间走去,顿时他经过的地方尖利的刹车声响成一片。

    走在马路中间,两旁的车辆呼啸而过。他就这么走着,脚下踩着黄线,右手紧紧抓着巧克力盒子。冷刚把双臂平伸,上身在大风中轻微的左右摇摆——他体验着飞起来的感觉。羽绒服向后鼓起,右袖口撕了一个口子,大片大片的鸭绒从里面洒落,被风吹起,在他身后飘舞摇摆,飞上天空。

    叶红站在那里,看着他在马路的中央摇摇摆摆,慢慢走远。走了十几米,在满天黄尘中他忽然回头。是直觉吧,叶红觉得他看着自己,嘴角上翘,那是一个微笑,配合着他青紫肿胀的脸,说不出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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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的嘴唇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吻过我后就高飞远走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远走高飞时带走了大地和天空


暴力史 20

    2005年3月20日 晚上7点 冷刚租住的住房

    终于睡醒了,冷刚躺在床上,满意的伸了个懒腰,生活真美好。他胳膊支住身子,咕咚咚喝了大半杯水。躺回床上,仰天发呆15分钟。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从来电里选个号码,拨号。

    电话响了几声,通了。

    “喂,蒙东妤吗?”

    “是我。”电话里的背景音好像有点嘈杂。

    “我冷刚。”

    “嗯。”

    “不好意思,才回你电话。”

    “没事……你这两天又没上班。”

    “嗯,我估计我快被开除了。”

    “你没请假?”

    “请了。我说我妈病了,快死了。”

    这个理由显然出乎对方的意料。对面安静了片刻,“那怎么还会开除?”“时间长啊,我都一个星期没上班了。有人会说我势利,老总刚受伤,我就开溜……公司柳经理肯定跟你个外面人贬我来着,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冷刚当不了萝卜就别占坑!再难听的我就不预测了。”

    蒙东妤没评价。

    “我没说错吧。”冷刚停了一下,又问:“你现在在那里?”

    “我在俏江南,那个四川饭馆。”

    “正好,我请你吃饭。”

    “我饭快吃完了。”

    “那我请你饭后甜点。”

    “你吃饭了么?”

    “还没。不过不要紧,不饿。”

    冷刚没等蒙东妤答复,接着说:“不过在你答应之前,我要告诫一下。”他咽口唾沫,“——我找箱子全是为了我自己,给你拿东西就捎带脚儿。”

    他听那边没动静,好像只有蒙东妤的呼吸声,继续说:“那天,在电车站,我觉得表现得挺恶心的……”手机那边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别误会啊,我是觉得我自己恶心。”冷刚发觉没说清楚,连忙补充。沉默。过了一会,蒙东妤在那边说:“我知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Ok!那我们就吃饭!不对,吃甜点心——我是说如果你还想吃的话。”

    “当然。行。”蒙东妤说,“你来吧。你知道地方吧?”

    “知道。”冷刚说。电话还没断的时候,他听见那边好像模模糊糊有人说话传来——“婚前好友吧东妤姐?不行,我一定要……”电话断了。

    冷刚撂下电话,去卫生间弄弄枕头压乱的头发,又照照镜子——脸上的伤比当初看起来的要轻得多,现在青紫已经消了大半。他穿上件夹克出门。

    到了俏江南,冷刚上楼。看见远处一桌,面对楼梯口方向坐着蒙东妤。背对着他坐着个女人。

    冷刚走过去,蒙东妤站起来。还没对话,背身的女人也站起来了,她转过来,是个贼眉大眼的大妞儿,看面相儿不到三十岁。

    没等他们两个开口,大妞回头看一眼蒙东妤:“是这位?”然后头转回来,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用一秒钟时间把冷刚扫描一遍,又迈开步子,绕冷刚转了一圈,最后,居然把头稍微凑近冷刚,鼻子耸动,嗅了两下。

    她停下来,回头对蒙东妤叹道:“朴素!朴素!”

    然后哈哈一笑:“走了啊,东妤姐!”抓起大衣手包,又跟不远处一桌的几个人挥挥手,“咱们走!”

    东妤苦笑了一下,说:“那再见吧。”然后她挡住大妞儿,“好久不见,告别了,咱们拥抱一下。”

    大妞反应奇快,麻利地向后倒退两步:“别,别!东妤姐,你那拥抱我扛不住!”

    赶快又跟旁边几个人挥手,从冷刚蒙东妤身边走了。看到冷刚神色,交错而过地时候,她

    对冷刚笑笑:“没被东妤姐拥抱过吧,嘿嘿,嘿嘿嘿!”两声奸笑,声音清脆悦耳。

    冷刚看大妞儿下楼,转身。蒙东妤已经坐下了。

    “你是一个人来吃饭?”冷刚问。

    “是啊。”

    “那位?”冷刚问。

    “一个朋友,好久不见了,没来得急给你介绍。”蒙东妤说。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认识……怎么我就从来没在饭馆遇到过任何认识的人?”冷刚有点感慨。

    “吃得太少呗!这个话你听过吧——给一只猴子一部老式打印机。它在上面乱蹦,就会在纸上打出字母——当然,通常,那是无序的。但是,偶尔,会出现一个单词……”“只要时间足够久,迟早会出现一个正确的词汇,句子序列。在许许多多正确词汇句子序列里,如果正确序列足够多的话,会有一个序列跟一本不列颠百科全书一摸一样——就是说,猴子打出了一部不列颠百科全书。”冷刚补充。

    “冰狗!” 蒙东妤赞叹。

    “嗯,只要我外出吃饭次数足够多,迟早我会遇见一个我认识的人。你真会鼓励人!——可是遇到谁比较好?”冷刚像是问自己。

    “遇到你最想遇到的人。”蒙东妤说。

    “嗯,”冷刚点点头,“行。就是她了。”

    “谁?”

    “嗯,”冷刚看她一眼,“我最想遇到的人。”

    冷刚犹豫了一下:“诶,刚才那个女人,我看着就是有点眼熟似的。”从蒙东妤嘴里“嗤”的发出一声:“你也这样啊?”

    冷刚没明白。

    “看见眼睛大点,声音甜点儿,年轻点的小姑娘,就要说认识,一副意犹未尽相儿。”

    “我是真看着眼熟。”冷刚正色道,用左手拇指食指比了个一厘米长度,“不过只有这么一点点儿看着好像哪儿见过是的。”

    蒙东妤没搭腔。“要什么甜点心吃?”冷刚问。

    “我要吃冰淇淋。”

    “这儿四川菜馆,能有冰淇淋吗?”冷刚怀疑。

    “只要你肯付出,一定有的。”蒙东妤对冷刚说。

    果然,等的时间长点儿,冰淇淋最终还是上来了。

    拿勺子舀冰淇淋吃了一口,低着头,蒙东妤说:“谢谢你的花,……不过我结婚了。”

    “结婚好啊,生活安定啊。”冷刚没走脑子,“诶?你跟我说这个干吗?”他觉得不对了。

    “你知道,那个……”蒙东妤用手比划了一下,“……花。”

    “噢。”冷刚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没明白,“花怎么了?”送花是速递公司人的主意啊。

    “没什么啦。”看着冷刚,蒙东妤说。

    “也是,”冷刚想想,“我应该能看出来。不过你怎么没戴戒指啊——听说你们这些洋华人,都随鬼子习惯。”

    “你不要讽刺我,你不是也留过学吗……我皮肤有时候金属过敏,所以有时候不带。”蒙东妤解释。

    “估计你还有孩子……你孩子还好吧。”

    “不错。诶,你怎么知道的。”蒙东妤比较意外。

    “我们接触不多。不过以我们有限的两次接触来看,能感觉到你跟我妈是的。”然后冷刚双手扶桌子,侧身低头——原本在蒙东妤面前的冰激凌从他身边飞过,正中冷刚身后一个上菜的服务员腰部。

    “我有那么老嘛!”蒙东妤大怒。

    冷刚没答复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他先回头跟服务员摆摆手表示歉意,然后转回来开始拽文:

    “‘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可能是这两天心情比较好的缘故,

    冷刚觉得自己说话太轻浮,在桌子地下他用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力度没掌握好,很疼,他咧了咧嘴。

    “你敢说我象老太太杜拉丝。”蒙东妤脸色儿都快变了。

    “我其实是说你会关心人。”冷刚变严肃了,“意思没表述清楚。”说完连忙起身跟服务员道歉。服务员把冰淇淋收拾了,冷刚才坐下。

    冷刚把自己的冰淇淋推给蒙东妤:“我没动过。”

   “你吃吧。”

    “我再点一份……其实我有点饿了——一天没吃饭,睡了一天。”

    冷刚吃了口“麻婆豆腐”,问:“箱子怎么样,没坏吧?”

    “没有,就是划了好几道儿。我要谢谢你!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找回来的——你怎么找回来的?”

    “感天动地窦娥冤呗。我使劲的攒人品,人品到了,东西就回来了。”

    “……请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找东西的过程很丢脸,我不想说。”犹豫了一下,冷刚接着说,“大前两天我的形状你也看到了。我挺感谢你,但是你知道,我那样子……不想让认识的人看到。”

   “我知道。”蒙东妤不抬头,轻轻说。她用小勺子在冰淇淋里搅来搅去,冰淇淋烂成了粥。

    “箱子里东西没少吧?”冷刚问。

    顿了一下,蒙东妤说:“没有。”

    聊了有将近一个小时,冷刚彻底吃饱了。“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冷刚问。

    “这么早。”蒙东妤说,“然后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别的事儿,”冷刚说。“我要去看我妈……去医院看。”看到蒙东妤探询的目光,冷

    刚解释。

    “你母亲真病啦?我以为你请假是……”

    “当然真的,病的不轻。如果你没意见,我就送你回去了。……怎么你不想现在回去?”

    “现在太早了。”

    “可以看你亲朋好友啊,我送你去。”

    “该看的前两天已经看过了,别人我不想见。”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探病?不过探病很闷的。”

    “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蒙东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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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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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的灵魂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吻过我后就高飞远走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远走高飞时带走了大地和天空

 

 暴力史 21

    2005年4月29日 上午11:45 国家安全部办公楼

    在部里上班一个星期了。冷刚坐在自己小隔间的转椅上,看着前面隔间背对着他坐的金井襄,有点出神——对新的工作环境,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办公室不太大,算冷刚一共6个人,4男2女。今天9点已经把前一天美国的社会经济政治等新闻选择分析上报,又接近午休,大家都比较轻松。

    作为部里为数不多的电脑可以直接连接因特网的科室,大家的爱好基本都是上网浏览。“古怪,古怪”,古川边看网页,一边评价。

    “古川,你可小心点。”周宇立刻来了一句,“四局那网管可不是一般网管,号称‘四大名捕'之首,我看比我大学教导主任还凶悍,要是你

    看色情网页被捉住,我们可救不了你。”

   “没事儿。到时候就找你爸。老人家有人脉啊,可以救我。”古川一点不害怕。

   “我爸一个正处级,还退休了,哪里有这个本事……要说‘人比人得死',真是差太多了——听说一局那崔局,是下次他们局调整班子局长的热门人选。”

   “不会不会,”大杨不同意,“他提副局才几年?哪里那么快就轮到他?我们这里资历还是很重要的。”

   “现在什么时代?30岁博导40岁院士满天飞,有什么奇怪。”古川说。

    大杨来劲了:“那不一样,现在院士评选是烂,什么乌龟王八,只要有关系都能上,丑闻一箩筐——我听我老婆说,科大有数学造诣很高的教授,就是评不上院士,那人还是华罗庚的学生——而她们大学一个数学系教授,老大不小的,水平就不说了,一辈子一共就发了7篇还是6篇论文,也要评院士,而且肯定能上!那是因为他姐夫是数学界大学霸。外加那些院士现在是两年一评,机会多多,没太严人数限制——我们部可是严格定编,升职哪里

    那么简单?”

    大杨开始跑题:“比较有趣的是,那个要评院士的,年纪一大把,居然还去香港一个大学,给那边一个教授打小工儿挣钱,把我老婆都笑死了!”

    “大杨说正题……崔局的事儿你听谁说的?”沈雪来兴趣了,并且不满意大杨打岔。

    “我爸。昨天他们离退休分东西,他来局里领,听别人说的——你说,大过节的,局里能不能把东西都折成钱?东西一大堆,不值几个钱,拿着还费劲,真没意思。”

    “局里不是分奖金了嘛,东西是另外的。再说,别打岔,说崔局的事儿。“沈雪说。

    “嘿嘿,”大杨开始打趣,“小姑娘动春心了!嘿嘿。”

    “大杨你别胡说啊。”沈雪也不在乎,“我这纯粹是革命同志式的关心。”

    “是,是关心,”古川接着说,“就是要是不英俊,不未婚,不是局级,也没这么多人关心。比如我,也未婚,怎么就没这么多人关心?”

    “崔局是谁?”冷刚完全没概念。

    “帅哥啊,”沈雪介绍,“部里帅哥前5位吧。我认为他能排第四。”

    “胡扯,你这是印象分了。十局匡宾比他强。匡宾开朗,崔浩男太阴,阴恻恻的,我不欣赏。”

    “你一个糙老爷们儿,你懂什么?崔局那叫阴郁,很酷的。”沈雪嗤之以鼻。

    “你尽看光鲜那面了,”周宇说,“听说这崔浩男可是杀过人!手枪暴头!92式‘嗙'的一下,近距离!脑浆颅骨碎片纷飞,崩他满脸……”

     沈雪是英语专业毕业,对行动方面没什么知识,听得身子一哆嗦,强笑道:“你就编吧! ”

    “我可没编,”周宇来劲了,“他可是负责国内事物加搞行动的人。谁都知道,这搞行动的人,又升得快,必然双手沾满了鲜血。”

    “咱们国家不是从70年代末,情报部门就不培养干湿活的了吗?”沈雪问。

    “那是境外干湿活的不弄了。都怪红色高棉波尔布特那些鸟人,把我们共产党的名声都给搞臭了!我们也跟着吃瓜络儿!”周宇接着说,“这

    国内行动部门可不一样了,那可是真杀真砍!外加捎带脚来个反间谍……”

    “反间谍不是六局的活儿吗?”古川问。

    “这你就不了解了,部里原来是三十年前两个部门合并组成的,所以内部结构什么的都是两部分斗争遗留的产物,所以有时候机构功能有重叠,当然,也有竞争啦——就说这个崔浩男吧,一直未婚,连有没有女朋友,别人也不知道,我看就是他身上杀气太重,一般女人……”

    “一般女人怎么了?我看他挺好。”沈雪说。

    “你听我说完啊,一般女人不知道他底细,可是女人都有动物本能啊,感到他身周围有股危险的气息,大家都躲了呗。想想也是,哪个女的跟他约会,哪里会知道他半小时前刚刚洗去脸上别人的脑浆!”

    “就你瞎白话!”沈雪不高兴了。

    “哈哈!”周宇快活地笑了。大杨古川也乐了。

    “你们都见过这个崔浩男?”冷刚问。

    “当然,”古川说,“等开人大政协会,公安部那边请我们帮忙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人大政协开会的时候,公安部那边保卫工作有时候人手不够,会找我们去帮忙——公安国安是一家么,再说我们也没少麻烦人家。”大杨解释,“一般都是我们这些非保密低保密的部门出人。每次去之前,都要进行保卫工作培训,一局负责。有时候崔浩男会讲个话什么的,到时候你就见了!”

    “那个排名是怎么回事?”冷刚问。

    “部里帅哥美女大排名啊!”古川很有兴致,“这个排名榜可是很严格,不光是部机关,是情报部帝国整个分支机构大排名——现在帅哥榜,总部这边上榜的就匡宾和崔浩男俩人,基本排四五左右。不过,你更应该关心美女榜,

     这个……”

    “美女榜怎么了?”

    “美女榜现在名存实亡,大家都没兴趣排了……”

    “古川,你刚才看什么网页啊,还‘古怪'?”金井襄说话了。

    “井襄姐,你别打岔啊。”沈雪笑嘻嘻地说。

    “是啊是啊,你不能阻挡冷刚了解部里的情况啊。对新加入的同志,我们就是要热情,就是不能热情,也不能阻止别人热情!”古川也笑了。

    金井襄站起来往外走。

    “冷刚,冷同志,你看井襄姐。”古川说,“——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三年来部里美女榜的固定第一名,金井襄!”

    金井襄开门出去了。

    “她排第一?”看金井襄关上门出去了,冷刚问。

    “是。原来美女榜竞争很激烈,三年前井襄姐来部里上班,一支独秀,技压群芳,无可争议,独占鳌头,当然第一名。大家,尤其是女同志,对排榜就没什么兴趣了——你知道,显得其她小姑娘都有点失色。”

    “部里原来还议论这个,我以为咱们国安……”冷刚说。

    “是严肃,但是私下里活跃一下气氛也是有的。这也有助于提高同志们之间关系嘛。”大杨说。

    “我原来一同学——也是解放军国关毕业的,现在在总参二部,听说我们部里有一超级美女,不服,说他们部一个大学毕业生超漂亮,什么腿长,颈长,眼睛大。”周宇说,“非要来我们部来看。我说你也不用来。后来,我找个借口,咱们室一起去总参玩儿——那时候古川刚来,老廖走了——井襄在总参转了一圈儿,那些人都呆了,什么总参第一美女,他们就吹吧。”

   “没错,井襄姐刚来的时候,我们这个‘冷衙门'就开始不断有人探访,中午食堂吃饭更是被人关注,连坐一起的我们都被扫描个不停。外地

    个下属机构的来部里,都要求在食堂至少吃一顿午餐,我看都是要见见她。开始还把沈雪美得不得了。”古川说。

    “你少挖苦我。”沈雪说,“要说井襄姐,真是难得,她现在也就是那种很年轻小姑娘脸上那层晶莹的亮光没有了,眼角稍微有点皱纹,其它

    无可挑剔。总参那个小姑娘那天我们还见到了,她个头就比井襄姐矮3厘米至少!说她腿长,我看不但绝对长度不如井襄姐,占身高的比例也不

    如井襄大;井襄姐的颈部才算鹤颈!眼睛,……”

    门响,金井襄回来了,大家立刻收声。走回自己的隔间,金井襄看冷刚盯着自己的脸看,稍微有点不自在,问古川:“你刚才看什么网页呢?”

     古川说:“其实没什么,是个讲弗洛伊德的网页——周宇你要是在诬陷我看色情网页,我就把你那臭事儿都告诉冷刚和井襄姐沈雪!”

    “你敢!”周宇一拍桌子,“得了,古川你接着说你那弗洛伊德吧。”

    “我大学时候试图看过《梦的释义》,糊里八涂的。刚才看一个网站介绍他那本书,还是看不太懂。也是不耐烦看。哪位给简介一下——我现

    在就知道他是一天才,外加他是犹太人,跟黑格尔,爱因斯坦,马克思都是一个种儿的。”

    古川看大家。沈雪周宇都摇摇头,大杨说“我不懂”。

    古川转过头看办公室一端的冷刚和金井襄的隔间。金井襄靠坐在工作台上,侧头看一眼冷刚,冷刚示意请她说。

    她开口:“我也知道不多,就我了解,用最简单的话说——弗洛伊德是个天才,在两个方面。第一,他开创性的提出了‘梦是有含义的'这一

    论断;第二,他创建了一个梦到的东西与其含义对应的‘真值表'……”

    “井襄,你是学工科出身的吧?”大杨问。

    “是。我是电子工程专业出身。”

    “我梦到喝酒,是什么意思?”周宇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井襄说,“我不大懂具体的。”

    “代表无忧。”冷刚插话。

     大家都看他。

    “那我梦见海岛呢?”周宇接着问。

    “代表放松。”

    “我梦到年轻姑娘呢?”古川问,“别笑别笑!你们别笑!”

    “代表舒适。”冷刚说。

    “我梦到跳崖呢?”沈雪说,“我梦见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感觉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失重,很难受。可是后来心里好像清楚在做梦,又醒不了,很难受。都是快掉到底儿了,一使劲,才醒的。”

   冷刚看了她一眼,有点犹豫。

    “说啊,是不是你不明白啊?”沈雪激将。

   “跳崖代表欲望。”冷刚说。

    “噢!”大家都是一声怪叫。沈雪脸“唰”的一下红了。

   “你这完全是没根据的瞎对应,这跟算命先生的胡说八道有什么区别?”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但弗洛伊德的伟大,刚才金井襄说了,就伟大在他创建了这个对应的‘真值表',大家信这个。”冷刚一本正经的解释,“比如跳崖吧,实际上你梦到的是欲望带来的后果。人们有欲望,可是对欲望的满足有恐惧,潜意识害怕欲望的后果,所以梦到跳崖,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一种警告。是潜意识对自己行为的规范。”

   “不过,现在对弗洛伊德,据说很多研究心理学的认为他的东西缺陷很大,不足凭。”金井襄插话。

   “我倒是看他对应的挺准,”大杨说,“我有个梦,上不得台面,你给解说解说——我有时候梦见厕所,就是很脏的那种公共厕所,我还在里面,简直迈不开步,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看冷刚,冷刚想了想:“这代表恐惧。你在怕什么东西。”

    大家又看大杨。大杨想了想,不说话。

    “我梦见棺材,代表什么?”

    “这个我知道,代表发财。”古川抢着说。

    “你那是中国算命瞎子胡说的。”沈雪说。

    “至少算是中国版本的《梦的释义》吧,”古川说。

    “棺材代表孤独。”冷刚说。

    “鸟在笼子里代表什么?”金井襄忽然插话。

    大家看她一眼,又看冷刚。

    冷刚没说话,转头看了金井襄一眼:“你梦到鸟在笼子里?”

    金井襄看他一眼,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冷刚拿起桌上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慢慢把盖子盖上,抬头看着金井襄说:“鸟在笼子里,这代表退休——你想退休了。”

    金井襄面无表情。大家看着他俩,没词了,忽然就安静了。

    冷刚嗯了一声,说:“其实看弗洛伊德,看《梦的释义》意义不大。他有本书叫《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写得很精彩,很薄,100多页,200页不到,大家可以看看,满有趣。”

    他看看大家:“时间到了,吃午饭去吧。”

    大家纷纷离座,出门后,拐过几条走廊。冷刚叫住沈雪:“沈雪!……其实梦到从悬崖掉落不代表欲望。”

   “啊!你这骗子。”沈雪如释重负,“那它代表什么?”

   “代表你快睡醒了——其实,我不知道代表什么。”冷刚哈哈笑了,“不过我看你当时的反应,或许跳崖真的代表欲望,也说不定。”

    沈雪脸老羞成怒,就要斥责冷刚。

   “那‘笼中鸟'代表什么也是你编的吧?”金井襄忽然问。

    沉默了一下,冷刚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不是编的。那是真的。”他点点头,“那代表着对退休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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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的嘴唇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的灵魂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吻过我后就高飞远走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远走高飞时带走了大地和天空

 

暴力史 22

    2005年5月20日 晚上1:00 国安部办公楼

    “上面这是怎么了?”古川一边敲字,一边发泄不满。

   “是啊,你说,就是些公开资料,怎么就非得今晚弄完?他们今晚又不会看!明天也不见得看!”周宇帮腔。

   “还有分析。”沈雪不高兴了,“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们是情报分析,不是情报搜集。我们是高级工作!”

    “公开!公开情报的分析!”古川纠正她,“我们是分析公开情报的——这大概是这个楼里密级最低的一个部门了!靠!”

    “诶,周宇,我和沈雪傻了吧唧的,进了这个公开情报分析的冷衙门。你老头子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了,怎么你会在这里?不合常理啊。”古川

    接着说。

   “才知道问啊,”周宇头都没抬,“无可奉告!”

    冷刚弄完自己的东西,抬头看前面金井襄。她还在一边看文件,一边修改自己电脑里的东西。

   “你干吗呢?你不是早就弄完了吗?”冷刚敲敲两个隔间之间的隔板,问她。

   “修改一下译文和分析的措辞。”金井襄边回答边看屏幕。

    冷刚就看着她,她先是在屏幕上某一行删掉一个词,换个新词,想了半晌,又把新词删掉,换上旧词。冷刚又敲敲隔板,金井襄好像没听见。

    冷刚站起来,团起一张A4纸,扔到金井襄的屏幕上,金井襄才停下来,转椅旋转180度:“什么事儿?”

    “有个问题,”冷刚抽口气,“——你真的觉得我们弄的东西很重要吗?你先别回答,你先好好想想,我们现在弄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别寐良心啊!”

    金井襄看他两眼,想想:“不知道。可能不重要。”

    冷刚不说话,用一种北美印第安人第一次看到登上新大陆的哥伦布船员的眼光看着她。

    于是金井襄说:“不重要。”

    “是,不重要。”冷刚说,“‘神六'都快上天了,你看看我们办公室现在还在用CRT显示器;你还‘推测'改‘判断',‘判断'还改回‘推测'!……你还不如有空好好弄弄你那头发,我成天还看得舒心点,现在谁还留马尾……”

    “什么?”

    “我是说,对一个坐在前面的人来说,自己的服饰装扮要考虑一下群众的心理承……OK,不说这个,你为什么要把那东西改来改去的?”

    “不知道……OK,I'm a little bit paranoid, so what?”

    冷刚没说话,坐倒在自己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腿直伸,搭在桌子上,说:“我忽然有个主意,我准备买6个液晶显示器,19寸的,我们办公室就可以换装了。”

   “局办不会批的,再说也论不到你出头。”

   “我准备自己出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共同出资?50%,50%,怎么样?”

    金井襄想想:“要是我不同意,你会自己买吗?”

    “当然……”

    “那我不同意。”

    “我们跟井襄意见一致。”其它四个人不知怎么都听见了,纷纷赞同。

    “你们这耳朵,简直比……什么动物耳朵好使?”冷刚问金井襄。

    金井襄没理他。

    “耗子,耗子耳朵好使。”古川搭茬了。

    “……比耗子耳朵还好使。”冷刚终于说完了。

    “冷刚,你是不是不打算过日子了?”沈雪心算了一下,“一般牌子的19寸液晶3500一个,6个可以打折,至少也要19000——你受刺激了?”

    “活一天算一天。”冷刚笑嘻嘻,“明天周六,谁跟我去买显示器?”

    “不要自作多情,我们还没有表示是否接受——为了表示对冷刚的支持,我决定接受这个馈赠。”周宇很严肃。“我也可以去,明天。”

    “不好意思,明天女朋友来帝都,不能陪兄弟们去了。”古川又问,“刚哥,你进部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无可奉告。”

    “好,不问,”古川脾气好,“为了庆祝刚哥大出血,过两天去喝酒吧。”

    “好!”沈雪首先响应,“不如我们去K歌,外带喝酒!”

    “不行,太晚了我不行。”大杨说。

    “假我给你请。”金井襄忽然说话了,“并且,喝酒算我的。”

    “还是我自己跟我老婆请假吧。”大杨说。

    “大杨,你个没出息。”沈雪立刻揭发,“上次我们室出去吃饭,你老婆见过井襄姐,是不是就对你管得更严了?你现在下班就回家,今天加个班,电话都来了一打了都。”

    “没有没有。顶多5, 6个。”大杨脸都红了。

    “我要说一句,”周宇一脸媚笑,“井襄姐,你真伟大!”

    “肉麻。”古川说,“你个酒桶。”

    “没错,”冷刚不满意,“我奉献了6个显示器,还不够伟大吗?也没见你发骚。”

    “5个,”周宇立刻订正他,“不要自我膨胀,居功自傲——有一个是为了你自己!”

     起雾了,金井襄骑着自行车出了部里大院的门。后面冷刚蹬着自行车赶上来了:“听说你住白石桥,我们顺路,一起走!”

    “你车呢?”两人并排而骑,金井襄转头问。

    “车借古川了,他女朋友明天,啊,不,今天早晨到。”

    “他可是个疯狂型的司机。”

    “知道,我车都被他撞一回了。”冷刚问,“你为什么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啊?”

    “锻炼身体……”

    “保卫祖国。跟你很相配。”冷刚边骑边点头。

     雾气不算很大,象舞台上的干冰蒸发,氤氲飘荡。非机动车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天气不冷不热,稍微有点微风,两个人并排骑着,挺惬意。

    忽然,冷刚向左拐车把,自行车上了隔离带,穿过隔离带,上了主路——冷刚骑到了主路正中。金井襄一边惊异的看着他,一边在非机动车道上前进。

    “唉!过来啊,很有趣的。”冷刚一边骑,一边喊,还用手对着空荡荡的主路划拉了一下子。

    “我还是在这里骑吧!”金井襄不同意。

    “哈哈!”冷刚一边骑一边乐,一边鬼头鬼脑的往金井襄这边看,诱惑她,“过来吧,保证比你想象的有趣,一个人独占马路!特别有趣——

   简直跟堕落一样有趣。”

   “你是基督徒吗?”

   “什么?”

   “你是基督徒吗?”金井襄大声。

   “不是!”

   “那你谈不到堕落。我们中国人不讲堕落、救赎这一套!”

   冷刚车把向右,越过隔离带又过来了。

   金井襄忽然加速。冷刚拼命蹬,越过金井襄半个车头,先减速,车把一别,金井襄就停住了。

   “你要干吗?”

   “下车,”冷刚说,又看金井襄一眼,“放心,不会害你的。”

    金井襄下车。冷刚直接把自己自行车放倒。然后接过金井襄的车,骑上去,骑了十几米,试着双手放开车把,然后骑回来了。

    他左手自己的车,右手金井襄的车,推着就往机动车道上走。

    “你要干吗?”金井襄跟在后面问。

    冷刚走到机动车到中间,把金井襄的自行车交还给她:“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OK?——你信我一次,不会后悔的。”

    金井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冷刚跨上自行车,单腿支地,侧头看金井襄。他在主路黄线右边。金井襄也跨上自行车,单腿支地。她在主路黄线左边。

    “前边是一个大下坡,比较长!”冷刚指指前面的马路,“现在,前进,记住——跟我学!”冷刚骑车前进。

    金井襄也前进,看着冷刚。

    冷刚忽然双手放开车把,只是双手稍微离开车把一点:“跟我做!”

    金井襄看他一眼,看看自己的车把,双手稍微离开了一点,然后立刻又握住车把。然后情不自禁得看冷刚。

    “哈哈,没事,对不对。”冷刚笑了,车把放开更大,侧头看她。

    金井襄又低头看自己的车把,她试着松开车把,双手离的远一些——居然没事!她也哈哈一笑,转头看冷刚。

    她一转头,重心转移,车头就向右一偏。金井襄的笑声还没有消失,就变成了“啊”的一声,她连忙扶住把,又转头看冷刚。

     “没事!双手撒把!”冷刚撒开车把,双手慢慢举高,与肩持平。“看前方,不要看我!”

    金井襄转过头,看着前方雾霭岚岚,她慢慢松开双手,慢慢举高,终于与肩持平。“啊!”她兴奋得尖叫。

    两个人蹬着车,车子在下坡上开始加速。

    “现在,闭上眼睛!”冷刚喊。

    “什么?”金井襄以为自己听错了。

    “闭上眼睛!”冷刚喊,“相信我!”

    金井襄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两辆自行车,在空旷的主路上,顺着坡度,滚滚而下。

    她感觉躯干松弛又紧张。她感觉双臂被微风吹得摇摇摆摆。她感觉路面向身后飞驰。她感觉雾霭在面颊上呼啸而过。她弯曲双臂,解开发带,

    黑发纷飞,她的衬衫猎猎作响,她一颗心飘飘荡荡,她感觉象在飞——她兴奋的高声尖叫:“啊!!”

    这个时刻好像很漫长,足足过了半生,她不停得尖叫。忽然雾霭中两道橙色的灯光射来,紧接着是“嘀嘀滴”的汽车喇叭鸣响。

   “啊!!!”金井襄叫声更加尖利,她连忙双手扶把,猛向右偏,拐到黄线右边——一辆大卡车紧贴着黄线,迎面呼啸而过。

    金井襄和冷刚对视一眼,灯光下,两个人都看到对方额头的汗珠。沉默片刻,他们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午夜回转飘荡。

    两个人并排骑着,冷刚忽然说:“你知道那个鸟在笼子中的梦还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那个梦还意味着渴望释放。你渴望释放自己,金井襄。”冷刚说,“至少书里这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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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人流如潮的站台上吻我的嘴唇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在大海的波涛中吻我的灵魂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吻过我后就高飞远走
    此生只有一个女孩子 远走高飞时带走了大地和天空

 

 


 


风再起时

作者 : urbandweller

来源 : 未名空间 

   风再起时 18  

    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赵轩和雨荷对面对座着,桌上摆着辣子鸡丁,水煮牛肉,和炒豆苗。

    “你变得成熟了不少.”

    “有吗?是老了吧,倒是你,还是这么漂亮.”

    “哪有,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我才是开始老了呢.”

    “ 没有的事. 你没什么变化,真的”赵轩说得很诚恳, 雨荷的目光跟他对视了大概有好几秒.

    “对了,你还记得西门外的那家川菜馆子吗?”

    “当然记得,是一对四川来的夫妇开的.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那家的辣子鸡丁.”

    “嗯,我也记得你喜欢吃的.你每次去一定都会点拔丝芋头.”

    “你还记得啊,嗬嗬,我喜欢那种甜甜香香糯糯的感觉.”雨荷微微眯起眼睛笑了.

    “那时候你一喝酒,脸就红的像个苹果,红扑扑的,好可爱.”

    “你还说,这些糗事你还拿出来讲.”

    两个人此时都回忆起在学校的时候,有时候做实验做到很晚,他们常一起去那家夫妻店吃夜宵,每次都点一样的菜,到后来,只要他们一去,老板娘就会殷勤的问他们是不是吃老样子.他们那个时候通常话也不多,也像这样面对面坐着.

    “你老婆好吗? 她是在读博士吧?”

    “挺好的,是在读博士.”

    “一转眼你们都结婚两年了,那时候你跟我说要结婚,我还吃了一惊.”

    “嗯,那时候一毕业就结婚的人是不多, 你呢? 跟他还好吧?”

    “我们分手了,我出国前分的.”

    “啊?为什么,你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们要走的路也不同了.我有时候在想,自己到底有没真的爱过他.”

    “不要这么说,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当然是有真感情的.”

    “哎,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现在算是自由了.”

    “嗯,不过你从来不缺人追的,在这里单身的男生好多,你这样的美女属于稀缺资源.”

    “是吗?那你呢?觉不觉得我是稀缺资源呢?”

    赵轩被雨荷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我? 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评价你.我结婚了.”

    “嗯,知道了, 你从来就不觉得我好.” 雨荷低下了头.

    “不是这个意思,你非常好的, 我要是单身我当然也会追你的.”

    “是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就是单身,你不是还没追我.”

    “我….我不敢想.那个时候这么多人追你,你都不理睬人家,我没什么好的,想都不敢想.”

    “哎,你就不用解释了.我也真是的, 你都结婚了,我还问你这个干吗. 这些都不重要了.”

    “也许把.”

    接下去两人话都很少, 吃完饭赵轩就把雨荷送回了家.

    “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睡.”

    “嗯,你也是, 今天多亏你了,你好好休息.”

    “好的, 那我先走了.”

    “赵轩….”

    “怎么?”

    “没什么…..晚安.”

   “嗯,晚安.”

    不知道是因为视差,还是因为跟赵轩的重逢, 雨荷一晚翻来覆去的没睡着.赵轩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还有以前两个人同窗时的美好时光. 那个时候这个高大俊朗的大男孩在她的实验室里进进出出,总让雨荷觉得很舒心,两年没见,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男人的成熟. 雨荷从来没跟人说过自己对赵轩的好感, 可这份感觉在这个异国第一个晚上变得特别的清晰.

    另外一个公寓里,赵轩睡得也不安稳, 雨荷最后欲言又止的感觉,还有饭桌上的一点埋怨让赵轩反复思量了很久. 两年了,雨荷似乎更加漂亮了,她身上那种一直让赵轩着迷的优雅的气质似乎越来越浓. 可不知怎么的, 那种重逢的喜悦里夹杂着一点点的失落让赵轩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个重逢的夜里,两个人的心贴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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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爱文字的人大都是寂寞的人,而寂寞有时候可以很美。    

 风再起时-19

    在轰轰的一堆声音里,一段小小的颠簸后,飞机终于在上海浦东机场降落了.

    雷晓刚拖着自己的一个箱子,随着人流向出口处走去, 飞机上的梦让他略略有点恍惚, 本来雀跃的心情似乎也都点低落,满眼的黑压压的人群让

    晓刚有些窒息.

    “晓刚!!!”

    顺着声音望去,是父母略带焦虑的脸..

    “爸….妈….” 晓刚似乎一下子有了精神,他拖着箱子的脚步也一下子轻盈起来. 父母身边站着的那个穿着深紫色大衣的长发女子就是婷了,瘦瘦高高的. 而一年没见的父母又似乎老了很多, 看得晓刚有些伤感

    “儿子,你总算到了, 这个就是陈婷.”

    “你好.” 一下子晓刚觉得很尴尬, 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看着婷.

    “你好,飞机还顺利吧” 这句话似乎没有什么温度, 而晓刚看不出婷脸上的表情.

    “恩.”

    “走了,回家再说.”老爸一把拉过晓刚手里的箱子,就开始往前走.

   “嗯,好”

    爸妈在前面走着,晓刚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他伸手想去抓婷的手,可她轻轻的躲开了. 晓刚突然觉得婷让他感到好陌生. 他飞了一天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可她却比在电话另一端的婷还要遥远.

 风再起时-20

    湖水荡漾着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亮着小早充满笑意的脸, 手边的那杯latte还冒着热气, 离上一次来这个咖啡馆已经半年多了, 可窗外的风景依旧.

    下午的咖啡馆人不多,只有靠窗的几个座位上稀疏着几个人. 突然门口出现一个穿这浅蓝色大衣, 红黑苏格兰格子短裙,黑色长靴的短发女孩.

    “小早.”

    “若蓝, 我可想你了.”

    “我也是,你总算回来了.”两个很久没见的死党很开心的拥抱了一下.

    “怎么俊没来?”

    “我跟他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为什么?”

    “我回来后跟他说的, 我想我爱上别人了.”

    “别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你信里跟我说的什么浪子?”

    “恩, 是他, 他叫刘浪.”小早说刘浪名字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你们正式交往了?怎么发展的这么快?”

    “不算是,他没让我做他女朋友呢. 可是我自己心里有了决定.”

    “啊?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跟俊交往四年多了, 就这么放下是不是太可惜了.再说了,你跟刘浪什么还都没确定呢”

    “我觉得这样对俊比较公平,如果我心里有了别人就该第一时间告诉他, 这样感情上才不会亏欠他,我自己心里也好受点. 至于跟刘浪,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给我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你就不难过,你们四年多的感情历程还是很不容易的.”

    “当然难过,分手那天我们把两个人喜欢的歌全部唱了一遍,一边唱一边哭, 他这么大的个子,在那里哭得这么伤心,我好难过. 我也留了很多眼泪. 哎,你知道吗? 他跟我说,他本来都打算跟我求婚了, 说等我一毕业就结婚.”

    “哎,他这样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能够这么说这么做,看来他对你的感情真得很深,你也许真的是伤到他了.

    “嗯,但是如果我瞒着他跟别人交往,对他更不好. 再说我们这样隔得这么远,似乎也没什么结果,还不如放他自由,长痛不如短痛.”

    “也是. 他这样的条件也不怕找不到。 至于刘浪这件事情,我还是怕你受伤害. 你有时候就是太单纯, 认识刘浪还没多久,就这么投入.”

    “嗯,我知道. 若蓝, 我跟你说,本来我还怀疑有没有一见钟情. 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很反常,我感觉是老天给我的启示. 为了这个,

    我也要试一试.”

    “你这个疯丫头. 我都不知道该骂你太理想化, 还是该羡慕你的运气.”

    “你呢?交了男朋友了吗?”

    “没,还是没有男的能让我记住他.”

    “不是把,这么多追你的人,你就挑不出一个来?”

    “都没感觉”若蓝的声音里有一点点沮丧.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挑剔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男人.”

    “我也没挑剔啊,我只是希望找个能让我记住他的人. 难道这样的要求也算高?”

    “哎,也许你的缘分还没到, 再等等,一定会有那么一个男人能把你迷倒的.”

    “但愿把, 我都快有点绝望了.”

    “没这么严重啦, 我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你, 绝对会有一个人让你着迷,让你被他吃得死死的.”

    “你看,说着说着就拐到你的刘浪上去了.你这个没心肝的幸福小女人.”

    “真得啦,若蓝, 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个很好很好的男人认真爱你的.”

    “希望有个男人能让我全力的爱一场就好.”

    “会有的.对了,你学校申请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可能会去芝加哥那所.”

    “芝加哥? 刘浪也在个城市. 你要真的去了,我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了.”

    “嗬嗬,你想说的是你就可以经常打着看我的幌子去看你的男人把.”

    “嘻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知道了,你这个有重色轻友倾向的女人.”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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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爱文字的人大都是寂寞的人,而寂寞有时候可以很美

 

风再起时-21

    刘浪是个特别爱热闹的人,在美国的时候总是很怀念那时候整天跟狐朋狗友们一起的日子.

    好不容易回国了,每天大宴小宴的赶, 也总觉得跟朋友们有些疏远. 酒杯之间听着他们说着自己的现况, 刘浪才觉得自己挺失落的. 想想才没两年, 那个时候差不多水平的他们如今都混的很好, 意气风发的事业,都有了的车子房子. 刘浪每次说到自己快要毕业拿到学位,总觉得有些气短. 被问到毕业后的打算,刘浪更是不知道怎么做答,感觉自己像是个边缘人, 在美国前途未卜,而回国从头再来又心有不甘,抹不开脸. 刘浪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来美国读书是条不归路.

    女友慧的嘘寒问暖更让刘浪觉得心烦, 他知道慧很久都没见到他了,所以想尽办法的想要跟他多点时间在一起,可是她的刻意亲热让刘浪很是不自然. 于是回国没几天刘浪就开始想念美国, 想念小早. 也不知道小早是不是为了她外公又哭了很多鼻子. 那天中午乘慧不在,刘浪拨了那个小早国内家里的电话.

    “请问小早在吗?”

    “她刚刚出门了,请问您是谁?”电话里一个甜甜的声音问道.

    “我是她在美国的同学,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刘浪没有听到小早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失落.

    “哦,这样啊,你要不要留个电话号码, 我让她回来打给你.”

    “不用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回头再打也行.”

    “要不我把她的手机号码给你,你自己跟她联系吧.你记号, 她的号码是xxxxxxxxxxx”

    “谢谢了.”

    刘浪波通了这个手机,一个熟悉的声音穿了出来:

   “喂, 你好.”

   “喂,小早, 是我,刘浪.”

   “刘浪,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

   “呵呵,我神通广大啊.”

    “少来了,一定是你打电话到我家,我表妹给你的.”

    “那个是你表妹啊,声音甜甜的.”

    “恩,她还是个小美女呢,怎么?又打什么坏注意?”

    “没有啦,怎么说的我跟个大色狼似的.我有这么坏吗?”

    “呵呵,你说不定就是个坏人, 谁知道呢.”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猫.”

    “呵呵,你怎么这么好给我打电话啊?”

    “我这不无聊吗.”

    “哦,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我呢, 也对,你整天花天酒地的, 怎么会有时间想我呢 .”

    “花天是没有,酒倒是喝了不少, 我有时候还是挺想你的.”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还不如少喝酒多想想我呢.”

    “呵呵,知道了. 那你呢? 你外公好些了吗?”

    “我说服了他动手术, 前天才做的,很成功,医生说再恢复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我就不用再担心你哭鼻子了.”

    “什么啊,说得我好像整天爱哭似的.我跟你说过了,我从小都不爱哭,很少在别人面前流眼泪的.眼泪是很宝贵的珍珠.”

    “那我怎么就这么大的荣幸看到你的珍珠呢?”

    “你?你…..那个…..那个是碰巧了.”

    “哦, 是我运气好.”

    “恩.”

    “小早,你在干吗呢?”

    “我一个人在逛街呢.”

    “你想我了没?”

    “挺想的…….不过不知道该不该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

    “我跟俊分手了.”

    “啊?俊?你男朋友?”

    “嗯.是前几天我提出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你不好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他对我很好, 甚至跟我提出了求婚.但是我心里有了别人,觉得分手对他才公平.”
    “唉,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还不了解我.”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也不是想给你压力,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要是想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我是个尊重自己感觉的人, 我想清楚了就不会后悔.”

    “唉, 傻小早. 我现在是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的,这点你要清楚.”

    “嗯,我知道了, 你不用有压力.”

    “嗯, 好了,我先挂了, 还要出门. 回头再说吧.”

    “哦,好,你忙你的.”

    挂了电话的小早有点难过, 刘浪的反映让小早有点不安. 他一定觉得我再逼他表示什么,我这么做却是有点冲动. 毕竟大家认识还没多久, 就像他说得,我还没有这么了解他.

    “小姐, 你要不要试试这件.” 小早又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前那些漂亮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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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再起时-22

    “王子,

    小早回来了,她说她找到了那个给她感觉的人了。看她脸上,眼睛里的那种神采,那种在爱里才有的神采,很动人。我该为她高兴的,可为什么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他没有给小早过什么承诺,可小早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下去了。小早就是这个一个爱的很用力的人,她单纯的让人心疼,我真的希望那个男生也能够这么勇敢的爱小早,只有那样我才不用担心她被伤害。看她坐在午后的阳光里,这么开心得跟我讲她一见钟情的

    感觉,让我很羡慕。虽然小早一直说我会找到那个人的,可我慢慢的在期待里开始怀疑。我真得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地点,

    怎么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如果真的让我等到他,我也一定会像小早一样全身心地去爱一次,好好享受那种爱的感觉。

    这些天陪着小早到处逛街,吃东西,游山玩水,看她那个不知疲倦的样子,让我开始相信小早嘴里的美国了,也许美国真的像小早说的那样是个大农村。等我到了美国,会不会也像她那样这么想念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吃一店呢?嗬嗬,看来月亮也不一定是外国的圆。你呢?是不是也这么热切的想念家乡呢?想念以前的生活呢?可是如果大家都这么不舍得曾经拥有的生活,那又为什么要千辛万苦的跑出去呢?想想钱钟书说的太经典了生活啊就是个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城里的人想冲出去。

    你在加州了吧?跟你爱的人在一起沐浴阳光,一定感到很幸福吧。嗬嗬,我好羡慕你,所以啊,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享受现在爱的感觉。虽然你从没跟我说起过她,但我想她一定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子。有你这颗温柔的心在细细密密的爱着她,她真幸福。

    今晚的月亮淡淡的有些蓝色的光,我很喜欢.

    若蓝”

    “若蓝,
    
     感觉你最近快乐了不少,看来有死党在身边就是好,至少你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小早是个很合适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你不需要太担心她,祝福她就好了.爱情本来就是带点冒险的. 那个男孩子说不定也对小早很投入了呢, 男孩子有时候不太轻易给出承诺的.想来他一定对小早很好,至少给她温暖的感觉. 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跟小早真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你是个对爱情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把自己的情感裹得紧紧地,有一颗太过敏感的心.而小早是一个对爱情充满憧憬,愿意把自己心扉敞开,充满火热的激情. 如果说小早像个太阳,那你就是晚上的淡蓝月亮. 不过你们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都很执著于自己的感觉.

    我在加州了,但是这里的阳光这些天有些灰暗. 很多的时候都是三人行,那个女孩总是跟我们一起. 我还是喜欢我们独处的时候,虽然有时候我们也有些小争执,但是那些无意间流露出的关怀,沉默里的默契还是让我感到很满足. 我希望能多点时间单独跟他在一起,每次看到那个女孩子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害怕这种距离给我们带来的摧毁力,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自己的想法.

    若蓝,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可现在我似乎再也没有理由隐瞒下去了. 没错,我爱的人是个他, 我和他从小认识,我们的父母是好朋友, 我们一直兄弟相称. 我实在很抱歉,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好多次我都要说出来了,可是我怕,我怕说出来以后,连你这个能耐心听我说心事的人都没了. 我知道很多人都很不理解这种同性间的爱情,包括我们的父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很艰难的坚持着。

    本来美国自由的气氛让我们少了很多压力,但是无奈的地理距离却又给我们增加了其他的烦恼。

    请你原谅我一直来的隐瞒,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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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再起时-23

    若蓝看着电脑屏幕的表情从微笑变得慢慢僵硬,细细的眉毛也拧了起来。怎么可能?王子怎么可能是同性恋?若蓝翻出很久很久前王子给她的照片,一张他唯一的照片。照片上的王子高高瘦瘦的,咧开的嘴一口雪白的牙齿,有着那么明媚的笑容,像是那种突然在云层里闪现的阳光,很是动人。看着这张照片,若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若蓝的生活中还从来没有过同性恋,对她来说这个词只出现在那种哗众取宠的小说和电影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词这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心神不宁。

    “喂,小早。你晚上有空吗?”

    “若蓝阿,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你谈点事情,你能不能出来陪我座座.”

    “噢,没问题. 你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要不去山顶的茶室把.”

    “嗯,也好,那里夜景很美,也很安静,我很久没去了.”

    “那我们6点见.”

    “好,回头见.”

    若蓝和小早在这个山顶的茶室消磨了很多她们的寂寞少年时光. 在这个山顶可以看到那被绵延小山环抱着的绿色的湖. 那个时候她俩很多个无聊的下午,就是在两个人漫无目的的交谈,一杯淡淡的绿茶, 一湖金色的阳光中打发过去的. 若蓝和小早年少的多愁善感就在那些个静静的下午中慢慢的渗透过去了.

    小早去了美国后,若蓝偶尔也会来这里座座,但很少在晚上来.今晚山上的风有些大, 没有星星, 冬夜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大,淡淡的泛着点蓝蓝的白光. 茶室里意外的有很多客人,也许是周末的原因. 若蓝看到角落里已经座着的小早朝自己挥着手.

    “若蓝,出什么事了? 你还好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先喝口茶,我帮你点了你最喜欢的龙井.”

    “嗯,你还记得我喜欢龙井阿.”

    “那当然了,你慢慢得跟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还记得很久前我跟你说过我有个从没见过面的笔友吗?”

    “嗯,好像那还是我去美国前.”

    “对,我们一直来都保持着通信,而他人在美国.”

    “啊?他也在美国阿.然后呢?”

    “昨天他才告诉我他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 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

    “恩,我们在信里什么都说, 我的很多心事都会跟他说,他也是.但他从来没提过他自己是同性恋.我还以为他爱的人是个女的呢.”

    “是这样啊, 不过同性恋也没什么,不管在美国,在中国都不算是少见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我从来不认识什么人是同性恋的.”

    “也是,不过我们不知道不代表人家就不是. 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这个事情在中国还是不太被大家承认的事情.”

    “这个我理解, 但是我一下子还是没办法接受. 不知道怎么的, 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许是因为你在思想上太过于依赖他.”

    “也许吧, 我给他写信的时候总能够畅所欲言,这种真实的感觉在很多现实的环境里很难有.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是那么好,有那么敏感细腻的心和思想.”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我一直都知道他有爱人的,只是没想到是个男人.”

    “也许那是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察觉自己的感情,或者是你一直都在否认这种感觉. 你不是说你喜欢能让你记住的男人,而这个笔友让你一直牵挂了这么久, 你也许根本就是喜欢他的,所以现在才会觉得这么沮丧和难过.”

     若蓝一下子沉默了,手里捧着的龙井茶散出的热气有些模糊了若蓝的眼睛.

    “是这样的吗? 我是因为这个才失落的吗? 可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却是同性恋呢?”

    “唉, 我在美国见过的同性恋大部分都是很帅很出色的人.”

    “现在这个世界本来好男人就少,资源本来就很匮乏,可没想到除了那么多的女人, 我们还要跟男人竞争.”
“可不是啦,所以啊,我们要抓紧哦.”

    “唉,小早,你说我该怎么回他的信呢?”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是你的权利,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你还是可以表明你的心意和感觉.也许他也心里有你呢?”

    “嗯,我会好好给他回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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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爱文字的人大都是寂寞的人,而寂寞有时候可以很美。

 


 


疼痛的边缘2下-5

作者 : nami

来源 : 未名空间 

   疼痛的边缘2下  

    奥利后来成了创意部的常客,害我更得加班了,他中文说的不错,说是刚从香港大学毕业的实习生。加班也给我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奥利弗还经常主动请我吃晚餐,当然,公司给报销,我总是欣欣然接受了,闲着也是闲着,常常和这幅‘安哥拉'的油画一起混混,多少也赏心悦目啊。已经是十点多,阔敞的餐厅客人零星,我们选了靠窗的座位,透过玻璃欣赏北京迷人的夜色和高厦的顶尖闪烁的红灯。奥利弗说他其实出来上学和工作都是因为他喜欢旅行,他到国世界很多地方,说下一站或许去泰国。老外都愿意在立业前玩遍世界,上学期间或趁着毕业之后的一段时间到处背包旅行,尽管有的玩到比杨白劳还穷,但他们的心情是愉快的。我说我们不一样,晚一点,好工作就让人抢没了,人多,没办法。一次我问他有没有想过留在北京,他说,我还没有留下的理由,说完看看我,那是一个多么诱人的一处深潭啊,碧绿的波浪仿佛有个妖精在向我施法。我移走目光,明知是挑逗,却心头小鹿乱撞。奥利的母亲是英国人,父亲是德国人,从小在纽约张大,因为德国人在二战时臭了名声,因此他也有过一段孤独的童年,这复杂的背景倒是和我颇有几分相似,所以没有忌讳地告诉他,我的童年一样寂寞,我们似乎因此有了一点默契,这让我想起当年和木鱼的往事种种。我不想找第二个木鱼,尽量避免那种雷同感觉的骚扰,当然,看着奥利年轻蓬勃的小脸儿,我知道,他不是木鱼,他不是曾经生活在阴影里的那个男孩。

    可是,不只不觉中,我仿佛把奥利当成了一根救命的幻影稻草,至少他复活了我的情绪,让它有了些生机,我那麻木的爱情神经在他深邃的眼光里悄悄躁动。告诉同屋的阿静,我说我喜欢奥利,其实是开玩笑说的,小静张着惊讶的眼睛及认真地说,美国人可不靠谱,感情来去如风,喜欢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天天说爱你,不喜欢了就跟从来没遇见过你一样。我说我无所谓,又没说爱上他。每当奥利出现在走廊的时候,小静就大呼小叫的喊我的名字去引起他的注意,奥利弗也感到一些什么,但他的笑容仍是很客气,每次见了我只是说一些简单的话。
有一天奥利终于开口问:“奈美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没有男朋友。。。”

    “你没有?。。。你这么可爱?”我猜他在夸我,说:“忙,没时间,这年头儿在夜里上班的有两种人---妓女、广告人。”

    奥利哈哈大笑说:“确实有点辛苦,在美国花两个星期做的工作,在这里三天就赶完了。”

     我说:“是啊,你们的日子叫生活,我们的叫生存。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我问他:“你呢?”

    奥利沉默一下似乎在解释:“恩,没有,但是我有个比较近的朋友,她是在这工作的澳洲人,但我们不常常在一起,她只是个伴,我们。。。因为寂寞。”靠,美国佬真实诚,这是在打击我!?还是因为他只当我是普通的同事罢了?我的天灰了,没再说什么。奥利却加上一句说:“你明白吗?我是说因为寂寞。”他的样子有点委屈,这时我才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挂了相,所以婉尔一笑说:“我明白,也很理解。。。”
我总不能说你丫怎么那么流氓啊,或你离开她跟我过算了的话。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不至于因为寂寞常常需要别人哄我睡觉,但护花人没缺过。我听见奥利轻轻舒了口气,望着我笑容灿烂,那张天使的脸啊,任你是什么神,都会被他深深打动,比如说在餐厅忙活到贼死且一直在我们周围转悠的女服务员们,看见奥利后似乎疲惫减半并对我肃然起敬,操,这虚荣的社会,卑鄙的西洋面孔和英文啊。仿佛找鬼佬是个时尚,鬼佬倒是好找,但大都是“父女恋”的级别,鬼佬特老,样貌也不出众,可他们身边的中国女孩一定如花似玉。当然,除了一些有“恋丑痞”的,身边跟着他们认为特具“东方美”的猪八戒他二姨,这倒让很多中国男人拍手称快---又一批处理品外销了!我没有追随时尚的癖好,我只在意爱的根源来自谁,猪八戒、孙悟空、唐僧,或是五颜六色的,只要他善良而美好。几个月后,我和奥利已经很熟了,他还常常来找我和大伙一块儿吃饭,后来慢慢的奥利把我和他的午餐时间拖成美国习惯,1点,小静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奥利总有没完工作要我帮忙,要追就理直气壮的追呗,这老美怎么也学得磨叽起来了。我当时有些迷惑,因为我不是个好单恋的主儿,如果奥利对我没什么意思,我肯定是撤,但我此刻还判断不了。因为公司是美国的,节日也得跟着美国跑,搞到我们这些无辜的孩子不伦不类的,洋节日的加入把我们的中国心都弄乱了,似乎对所有的节日没什么感觉了似的。圣诞节前一个月,化装舞会的海报已经贴上公司的布告栏,一等奖是一部五千多块的摩托罗拉最新款手机,赶时髦的女孩们为此欢呼不已,我就不明白,手机不就是打电话用的吗?老换它干吗呢?我那已经用了很久的旧款sony常常另同僚不解,常有人对着我挑着眉毛说:都快21世纪的人了都!21世纪,难道就是华而不实的浪费时代吗?晕。圣诞化装舞会的当晚,我和小刺儿仍然加班到八点多,出了公司门,发现正下小雪,截上雾气腾腾,路灯昏黄的魅影让我看着有说不出的寒。大不着车,后来逮着一拉三轮的老爷爷,我和小刺就坐着人力三轮儿一路去舞会的会场---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我那叫一咋呼,比坐我爸的大吉谱兴奋多了,一路上我门还大呼小叫的耍着手里拎的舞会服装,我们俩玩反串,小刺儿扮兔女郎,我拌带高帽穿燕尾服的魔术师。坐三轮很爽的同时又觉得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让一老爷爷拉着有点不太合适,屁股麻麻的,于是我冲着嘿呦嘿呦蹬车的老汉喊:大爷,我来蹬会儿得了?老头平静地回头看看说:“怎么着姑娘,还跟我抢活儿啊?我们骋目不再敢言语,俗话说,人得敬业。

     我和小刺儿换好服装,晚会刚开始一会儿,进去一看,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有,还有一男生特地花了几百块去法廊在脑袋后边刻了个公司的标志,特地跑到总经理面前晃来晃去,经理摸着他的头说:有创意啊同志!小刺儿说:“这马屁拍的真是山摇地动,明天鬼剃头似的他么见客户去?真爱公司还是假的啊。”

    当小刺儿一出场,满堂采,惊艳全场!他是南方人,身材那叫一窈窕,除了没有胸部,比公司里一批欧八桑风骚多了。小刺儿挎着我的胳膊走入舞池的,因为带着眼罩,很多人一开始没猜出我们来。后来我们俩跳起探戈,小刺儿背诵着“探戈就是探啊探着走”的口诀,我也配合着摔头,那叫一闹!跳着跳着发现别人都停下来围成一圈,就看我们在那儿疯。接近午夜,交杯换盏的人们仿佛才开始他们习惯的夜生活,屁股上插了一大把孔雀羽毛的创意总监绕世界穿梭于人群,小刺儿说,他怎么没剁个老虎屁股下来按在自己身上啊?那多威风,多有创意啊!!我说你别不尊敬领导啊,你屁股上不也趴着一兔尾巴啊?忽然司仪宣布,12点时灯光将熄灭5秒钟,大家可以任意拥抱或亲吻仰慕的人,很多没见过阵势的人都傻了,这也太前卫了,还嫌公司不够乱啊,扫地的阿姨最紧张,我猜她是害怕没人来造访她这朵壁花,还有那玉树临风的中年总经理,估计一会儿得变关公----满脸口红。我跟小刺说:“待会你抱我一下啊,别让别人吃我豆腐,回头我请你吃饭。”小词装腔咬着手指,看似星爷的御用“如花”说:“那你吃人家豆腐啊”。他一脸酸样的眨着长长的假睫毛,我照他屁股给了一膝盖。

    5、4、3、2、1----那是漫长的五秒钟,比冰河纪都长的5秒,我醉了么还是幻觉?为什么那柔软的嘴唇如此逼真?是梦吗?是不是梦?为什么那拥抱如此热切,如此消魂。。。那一刹那我真的以为自己喝多了,想挣脱,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劲劲拥住,是小刺儿的搞恶吗?就算是,那法国式的香吻也极够水准了,无妨无妨。灯光从新点亮的前零点一秒,那双手忽地松开去。灯亮了,我在灯光里象变回天鹅的‘奥洁托',又被霹雳击到了似的,呆呆的站在原地。阿姨果然安全,总经理果然关公了,我回过神用力推了一把小刺儿说:“孙子!你丫玩过了吧?!”却见小刺儿正呸呸的吐着吐沫擦嘴说:“你丫躲哪去啦,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操!我被吉祥侮辱了!!”吉祥是公司众所周知的‘同志'。我一阵狂笑说:“你今天得得奖,连同志都对你动心了。”头皮一麻,心想:我靠,刚刚‘侮辱'我的又是谁啊?绿光,我在一层人头后面发现了一道幸福的绿光,我惊厥----是奥利。

    最后果然是小刺儿得了头奖。

    后来见到奥利时,我们根本没提圣诞夜发生的事,我矜持他神秘,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而我,不能否认,圣诞的一吻有点把我击晕了,竟然想知道奥利那一吻的真实意义来自哪里,如果是爱情,他又会为我停留么?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似乎下意识地动了邪念,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暂时坐坐木鱼的位置,这种念头让我对自己的轻浮和堕落感到难过。可是,木鱼,他真的不再回来了么?放不下他啊。新年的前夜,我自己在房间偷着喝了半斤二锅头,然后给木鱼写了一封长信,我说我爱上别人了,我说我解脱了,我说我和他告个别。其实我说的都是没谱的事,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木鱼的反应,或者我只是在言语上涂一时之快的报复,但我知道,就连这种幻想也是渺茫。字写的歪七扭八,泪水把字都淹没了,写完那封信,我在床上趴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再也没喝过二锅头了。

    一天下班,我经过大堂时看见一个美丽的金发少妇悠然的坐在沙发上,风姿绰约,她很丰满但身上凸凹有致,被太阳照耀过的皮肤光滑健康,但脸上的傲慢一览无余。同行的设计小刺儿打趣地问前台:“呦?这是找谁的呀?真洒嘿,诶?帮我问问她要包二爷不?”前台小姐瞟了一眼小刺儿说:“做梦吧你,找奥利的。”我当时已经站在电梯前,听到这句话后跑回前台使劲问多一遍:“你肯定她不是找小刺儿?”前台小姐肯定地说:“她说她找奥利。”虽然奥利和我说过着非固定的女友,但我仍然被狠狠刺了一下。我再看看那女子,好象战争还没打响,我已经投降了,我长得没她好看,也一定没她有钱。。。我无力地抬脚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瞬间,一只手伸过来,门又打开了,是奥利。他小心的拦着电梯门,沙发上的女人高雅的飘进来,个子足足比我高出一头。小刺儿好奇地对着女人的背影上望下望,我靠在电梯一角默不做声。奥利跟近来的同时发现了我,他一愣,然后给我一个背影,我一直盯着他的背,他一定感觉到我火辣的气场在燃烧。我几乎是冲出电梯的,快步越过前面的两个鬼佬,犹如去往刑场的大英雄,脚步铿锵,一路桃花带血。我在无人的旷野咆哮,这着实伤了我的自尊心,我不能容忍再一次心灵的幻灭,告诉自己,那只是妒忌,我根本没爱上他。为什么我想要的总也得不到?为什么真实的境域永远不随着我的想象走呢?哪怕就一点点,哪怕只有一次。我知道那美丽女人的出现掘出了我的自卑,她的美丽和高远使我脆弱的骄傲被深深了,因为她那么轻易的挽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臂,那么轻易的把脸轻轻靠近他,而那个男人正是我的猎物。好象下了一场大雨,我的世界被无情的清洗了,我想起木鱼,想起闫平平的幸运。我想,也许奥利也许根本不喜欢我,那一夜他只是喝多了,也许他根本不记得他吻的是谁。是啊,情爱总会让人晕了头
,再说他那么美,怎么会为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停留呢,每次遇见奥利的时候,我仍然面带微笑,虽然心里极其干涩,但每当我看见他仍是不自觉的就浮出笑来,我的眼神有点变了,里面没有糖,加了很多白开水,和奥利一起工作的时候,除了工作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工作一完我就撤。倒是奥利,他的眼神也起了相当大的变化,加了很多糖,还是棉花糖---很柔软,他好象在尽量讨好我,但是面对我的沉默不语,他常常尴在那里。我没分析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他也许只出于工作,怕我不帮他好好炼,我不敢想别的,因为我已经在那天的电梯里被那个西洋女人打晕了,我不想起来,我等着裁判数到十,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对手。我很难过,毕竟这是木鱼走后我第一次的砰然心动,可是,心跳却又似噶然停止了。

    老古来找我,我知道他一定带来木鱼的消息,我其实已经怕了老古的出现,因为他的来临有如熊市,只会让我紧握的木鱼股票一路下跌,非得脱手似的。他说:“你跟木鱼说什么了?他大夜里的出去彪车,差点出车祸呢!”

    “出了么?”我一惊,又立刻收回动容的表情。

    “还成,没事,就是引擎换了。”

    “哦,破费了。”我的信值个引擎钱,我,仍然抵不上木鱼生命里的任何东西。“我没说什么,我就是问候一下他呗”我接着说。

    老古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但他决不会在我的眼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我不再是十八岁的奈美。因为我知道老古虽然也恨木鱼,但是最后他们还是会不记前贤的和好,老古总觉得闫平平没木鱼值,有时侯,仗义可以救一个男人,也同样可以毁了一个男人。

    老古说:“算了奈美,别再想他了,别跟他较劲,大老远的没什么意义,你看我不就拿平平没辙吗,让他们闹去吧。。。我也想开了。。诶 。。算了吧。”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话又刺激到我,我毫不掩饰冲着气说:“闫平平和你认识几天?木鱼跟我认识十年---十年你知不知道?!”

    老古沉默,我知道他总是让着我,甚至心疼我,所以才会那样说的。是啊,十年又怎么样呢。。。洪水来了,谁还会抱着十年的柱子不撒手啊。

    每天和奥利一起工作,我开始感到心理的压力,觉得自己有点抑郁症的倾向,于是请了假,买了去横滨的机票。我也够怂的,一场连失恋都算不上的失恋也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的逃跑,我是这样的,远行总会为伤心的人疗伤,我只是想看见大海,其实我也想看看木鱼出生的地方,再顺便看看我姥姥。

    横滨海港灯彩梦幻, 缤纷的灯光是横滨冬天的魅力。春夏秋三季是比较合适的出游季节,冬天去横滨只有我这样的疯子,海风加上低温,真的感觉有点吃不消。我姥姥见着我那叫一高兴,两支枯瘦慈爱的手快把我的脸揉成江米糖了。把我妈妈吩咐的礼物一股脑倒给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表哥表弟,看着大家笑成一线的眼,我松了口气。我姥姥最爱我妈,虽然舅舅是长子,但我姥姥的女孩痞使得我舅没少妒忌我妈。我姥姥是做拉面的师太,每天不用我说,各色拉面一路变着戏法在餐桌上变换,直到我看见拉面就想睡,不过确实好吃,形形色色的口味每天吃也吃不腻。姥姥还带我参观新横滨拉面博物馆,那是远近闻名的拉面历史展示圣店,汇集了日本著名拉面店的旅游餐饮所,汇集了日本全国北至北海道,南到九州的风味不同的各种拉面店。我问我姥姥:“我晚上去夜店您去不?”我姥姥拍着我的背掩嘴笑者说奈美和小时侯一样调皮,让表弟陪着去吧。我表弟植田纯太郎是舅舅的第三子,还越没木鱼值,有时侯,仗义可以救一个男人,也同样可以毁了一个男人。

    老古说:“算了奈美,别再想他了,别跟他较劲,大老远的没什么意义,你看我不就拿平平没辙吗,让他们闹去吧。。。我也想开了。。诶 。。算了吧。”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话又刺激到我,我毫不掩饰冲着气说:“闫平平和你认识几天?木鱼跟我认识十年---十年你知不知道?!”

    老古沉默,我知道他总是让着我,甚至心疼我,所以才会那样说的。是啊,十年又怎么样呢。。。洪水来了,谁还会抱着十年的柱子不撒手啊。

    每天和奥利一起工作,我开始感到心理的压力,觉得自己有点抑郁症的倾向,于是请了假,买了去横滨的机票。我也够怂的,一场连失恋都算不上的失恋也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的逃跑,我是这样的,远行总会为伤心的人疗伤,我只是想看见大海,其实我也想看看木鱼出生的地方,再顺便看看我姥姥。

    横滨海港灯彩梦幻, 缤纷的灯光是横滨冬天的魅力。春夏秋三季是比较合适的出游季节,冬天去横滨只有我这样的疯子,海风加上低温,真的感觉有点吃不消。我姥姥见着我那叫一高兴,两支枯瘦慈爱的手快把我的脸揉成江米糖了。把我妈妈吩咐的礼物一股脑倒给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表哥表弟,看着大家笑成一线的眼,我松了口气。我姥姥最爱我妈,虽然舅舅是长子,但我姥姥的女孩痞使得我舅没少妒忌我妈。我姥姥是做拉面的师太,每天不用我说,各色拉面一路变着戏法在餐桌上变换,直到我看见拉面就想睡,不过确实好吃,形形色色的口味每天吃也吃不腻。姥姥还带我参观新横滨拉面博物馆,那是远近闻名的拉面历史展示圣店,汇集了日本著名拉面店的旅游餐饮所,汇集了日本全国北至北海道,南到九州的风味不同的各种拉面店。我问我姥姥:“我晚上去夜店您去不?”我姥姥拍着我的背掩嘴笑者说奈美和小时侯一样调皮,让表弟陪着去吧。我表弟植田纯太郎是舅舅的第三子,还在上大学,人长的不错,就是性情有些害羞和孤僻,看着纯太郎会让我想到两个字:童妓。其实我是在恭维他,纯太郎生的白皙,上挑的眼窝,黑黑的柳眉,呵呵,越看越象宫奇骏的‘犬夜叉'。纯太郎带我去了一家外国人常去的夜店,进了门我就找不着他了,后来看见他在暗淡的灯影里和一名壮男表情暧昧地亲切交谈,我心头一阵悲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悲伤,开始责怪我姥姥从小给纯太郎往女孩里打扮的举动,但也无妨,都快21世纪了都。

    我在冷烟和迷离的灯光里发现了他,英俊而清瘦的脸庞,似好莱乌大片的男主角,亚麻色短发精神的雕在棱角分明的额头。他那么年轻,似一个行者,肩上背了旅行袋,橙色的花格衬衣里衬着洁白的T恤。在他的周围或许是他的朋友,或许只是遇见的路人,他神采飞扬的和他们说着什么,目光炯炯,好象刚刚来到世界的婴孩。他的位置刚好面向我,当我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的一刹那,他也发现了我。我的角落灰暗而荒芜,和他目光相遇的瞬间,我感到四周都被照亮了。宛然一笑,我转回头喝一口杯中的啤酒,再转过头去望他。

    他依旧和朋友讲话,口随着音乐一张一合,身体也随之摇摆,但他总会定一定在我的脸,他笑了,那么甜蜜迷人,默契,在咫尺的距离冉冉升起,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我的笑容和他的凝结在嘈杂的氛围里,好象一支光亮的序曲即将揍起。旁边偶遇的女拌无所谓的看着‘西洋景',成群的妖冶女子在人群里来回穿行寻找猎物,一眼可以看出很多是从中国来的找食女子,大堆的鬼佬几乎人傍一个,他们在浑暗的夜色和狂野的音乐声里陶醉、调情,无所不为。我再看过去时他正迎接着我的暗香,没有人察觉我们无声的秋波暗送,我笑了,他也笑了,并轻轻摇了摇头,他似等我走过去和他讲上一句话么?可我不是猎手,但我相信他是姜太公。对垒,N个回合过去,甚至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和他擦肩而过,但是没有任何事发生,静静的,问我姥姥:“我晚上去夜店您去不?”我姥姥拍着我的背掩嘴笑者说奈美和小时侯一样调皮,让表弟陪着去吧。我表弟植田纯太郎是舅舅的第三子,还在上大学,人长的不错,就是性情有些害羞和孤僻,看着纯太郎会让我想到两个字:童妓。其实我是在恭维他,纯太郎生的白皙,上挑的眼窝,黑黑的柳眉,呵呵,越看面,仿佛在说:“来吧,还来得及”。矜持和妒忌扩张着我的醉意,那是。。。木鱼和奥利弗的影子在交替变幻,他一定明白了,一定明白的。在后来的几分钟里,他没再面对我,我看着他和那女子相拥而舞,他是谁并不重要,但他一定和我一般寂寞。要撤了,禁不起这样的游戏,连游戏都输不起,呵呵。我不得不再经过那被一双蛇一样的手臂紧紧缠住的橙色花格衬衫。盘手走过时,颊边一道闪电,我哀伤而又甜蜜,走的很快,但我的背影一定很镇静,心里说:“算了吧伙计,谁都没有明天。” 我料定是在什么人的失望甚至有些伤感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那间叫作‘海岸'的店。明天,但愿它永远不会来临,让那些寂寞的灵魂停留在这热烈的午夜,让每个孤独的心都暂时靠一靠岸吧,在这宣闹迷人的冬夜,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那是在横滨的第五个夜晚,没有打搅纯太郎,我独自在喧闹的街头游荡,传说中绑了女孩去作鸡的事情被我的忧伤扫得无影无踪,也许只是传说,也许那一夜,流氓都睡着了。我听说横滨有个神社的四面佛极其灵验,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神社。净手、漱口、焚香,一系列的程序显得我多么虔诚。我确实怀着虔诚的心,认真的拜了佛的每一面,脆弱的女子,情到尴尬时总想借助神的力量得到或者重生,我不否认这一点,因为我不知道生老病死的因由。神社离一个叫三之境的居住区不远,那就是木鱼出生的地方,黄昏十分,我沿着那座古色木屋旁的小巷溜达,夕阳里,暮鼓催起归鸦的鸣叫声,回忆有如隔世的TaishoKoto(快乐琴)催人心碎,木鱼,你听见得见我吗?你心里还会不会有奈美的一席栖身之地呢。我猜我在东京出生的时候,或许几个月的木鱼正在告别这里去北京呢。为什么缘浅至此,木鱼,木鱼∧女子向他贴过去,他拿掉包袱,很自然的接受了她的邀请,走向舞池,我的心如一颗熟透的果实坠进湖里,砰的一声,一切都要结束了。我相信,那时的目光冷得可以让人颤抖。就是那砰的一声,他忽然回过头向我望过来,定在那里,直视我的雪面,仿佛在说:“来吧,还来得及”。矜持和妒忌扩张着我的醉意,那是。。。木鱼和奥利弗的影子在交替变幻,他一定明白了,一定明白的。在后来的几分钟里,他没再面对我,我看着他和那女子相拥而舞,他是谁并不重要,但他一定和我一般寂寞。要撤了,禁不起这样的游戏,连游戏都输不起,呵呵。我不得不再经过那被一双蛇一样的手臂紧紧缠住的橙色花格衬衫。盘手走过时,颊边一道闪电,我哀伤而又甜蜜,走的很快,但我的背影一定很镇静,心里说:“算了吧伙计,谁都没有明天。” 我料定是在什么人的失望甚至有些伤感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那间叫作‘海岸'的店。明天,但愿它永远不会来临,让那些寂寞的灵魂停留在这热烈的午夜,让每个孤独的心都暂时靠一靠岸吧,在这宣闹迷人的冬夜,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那是在横滨的第五个夜晚,没有打搅纯太郎,我独自在喧闹的街头游荡,传说中绑了女孩去作鸡的事情被我的忧伤扫得无影无踪,也许只是传说,也许那一夜,流氓都睡着了。我听说横滨有个神社的四面佛极其灵验,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神社。净手、漱口、焚香,一系列的程序显得我多么虔诚。我确实怀着虔诚的心,认真的拜了佛的每一面,脆弱的女子,情到尴尬时总想借助神的力量得到或者重生,我不否认这一点,因为我不知道生老病死的因由。神社离一个叫三之境的居住区不远,那就是木鱼出生的地方,黄昏十分,我沿着那座古色木屋旁的小巷溜达,夕阳里,暮鼓催起归鸦的鸣叫声,回忆有如隔世的TaishoKoto(快乐琴)催人心碎,木鱼,你听见得见我吗?你心里还会不会有奈美的一席栖身之地呢。我猜我在东京出生的时候,或许几个月的木鱼正在告别这里去北京呢。为什么缘浅至此,木鱼,木鱼。。。你为什么他象喝了孟婆汤的投胎人再也想不起奈美,难道大西洋上也有一座奈何桥么。

    这个理由显然出乎对方的意料。对面安静了片刻,“那怎么还会开除?”

    “时间长啊,我都一个星期没上班了。有人会说我势利,老总刚受伤,我就开溜……公司柳经理肯定跟你个外面人贬我来着,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冷刚当不了萝卜就别占坑!再难听的我就不预测了。”

    蒙东妤没评价。

   “我没说错吧。”冷刚停了一下,又问:“你现在在那里?”

   “我在俏江南,那个四川饭馆。”

    “正好,我请你吃饭。”

    “我饭快吃完了。”

    “那我请你饭后甜点。”

    “你吃饭了么?”

    “还没。不过不要紧,不饿。”

    冷刚没等蒙东妤答复,接着说:“不过在你答应之前,我要告诫一下。”他咽口唾沫,“——我找箱子全是为了我自己,给你拿东西就捎带脚儿。”

    他听那边没动静,好像只有蒙东妤的呼吸声,继续说:“那天,在电车站,我觉得表现得挺恶心的……”手机那边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别误会啊,我是觉得我自己恶心。”冷刚发觉没说清楚,连忙补充。

    沉默。过了一会,蒙东妤在那边说:“我知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Ok!那我们就吃饭!不对,吃甜点心——我是说如果你还想吃的话。”

    “当然。行。”蒙东妤说,“你来吧。你知道地方吧?”

    “知道。”冷刚说。电话还没断的时候,他听见那边好像模模糊糊有人说话传来——“婚前好友吧东妤姐?不行,我一定要……”电话断了。

    冷刚撂下电话,去卫生间弄弄枕头压乱的头发,又照照镜子——脸上的伤比当初看起来的要轻得多,现在青紫已经消了大半。他穿上件夹克出门。

    到了俏江南,冷刚上楼。看见远处一桌,面对楼梯口方向坐着蒙东妤。背对着他坐着个女人。

    冷刚走过去,蒙东妤站起来。还没对话,背身的女人也站起来了,她转过来,是个贼眉大眼的大妞儿,看面相儿不到三十岁。

    没等他们两个开口,大妞回头看一眼蒙东妤:“是这位?”然后头转回来,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用一秒钟时间把冷刚扫描一遍,又迈开步子,绕冷刚转了一圈,最后,居然把头稍微凑近冷刚,鼻子耸动,嗅了两下。

    她停下来,回头对蒙东妤叹道:“朴素!朴素!”

    然后哈哈一笑:“走了啊,东妤姐!”抓起大衣手包,又跟不远处一桌的几个人挥挥手,“咱们走!”

    东妤苦笑了一下,说:“那再见吧。”然后她挡住大妞儿,“好久不见,告别了,咱们拥抱一下。”

    大妞反应奇快,麻利地向后倒退两步:“别,别!东妤姐,你那拥抱我扛不住!”

    赶快又跟旁边几个人挥手,从冷刚蒙东妤身边走了。看到冷刚神色,交错而过地时候,她对冷刚笑笑:“没被东妤姐拥抱过吧,嘿嘿,嘿嘿嘿!”两声奸笑,声音清脆悦耳。

    冷刚看大妞儿下楼,转身。蒙东妤已经坐下了。

    “你是一个人来吃饭?”冷刚问。

    “是啊。”

    “那位?”冷刚问。

    “一个朋友,好久不见了,没来得急给你介绍。”蒙东妤说。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认识……怎么我就从来没在饭馆遇到过任何认识的人?”冷刚有点感慨。

   “吃得太少呗!这个话你听过吧——给一只猴子一部老式打印机。它在上面乱蹦,就会在纸上打出字母——当然,通常,那是无序的。但是,偶尔,会出现一个单词……”“只要时间足够久,迟早会出现一个正确的词汇,句子序列。在许许多多正确词汇句子序列里,如果正确序列足够多的话,会有一个序列跟一本不列颠百科全书一摸一样——就是说,猴子打出了一部不列颠百科全书。”冷刚补充。

   “冰狗!” 蒙东妤赞叹。

   “嗯,只要我外出吃饭次数足够多,迟早我会遇见一个我认识的人。你真会鼓励人!——可是遇到谁比较好?”冷刚像是问自己。

   “遇到你最想遇到的人。”蒙东妤说。

   “嗯,”冷刚点点头,“行。就是她了。”

   “谁?”

   “嗯,”冷刚看她一眼,“我最想遇到的人。”

    冷刚犹豫了一下:“诶,刚才那个女人,我看着就是有点眼熟似的。”

    从蒙东妤嘴里“嗤”的发出一声:“你也这样啊?”

    冷刚没明白。

    “看见眼睛大点,声音甜点儿,年轻点的小姑娘,就要说认识,一副意犹未尽相儿。”

    “我是真看着眼熟。”冷刚正色道,用左手拇指食指比了个一厘米长度,“不过只有这么一点点儿看着好像哪儿见过是的。”

    蒙东妤没搭腔。“要什么甜点心吃?”冷刚问。

    “我要吃冰淇淋。”

    “这儿四川菜馆,能有冰淇淋吗?”冷刚怀疑。

    “只要你肯付出,一定有的。”蒙东妤对冷刚说。

    果然,等的时间长点儿,冰淇淋最终还是上来了。

    拿勺子舀冰淇淋吃了一口,低着头,蒙东妤说:“谢谢你的花,……不过我结婚了。”

    “结婚好啊,生活安定啊。”冷刚没走脑子,“诶?你跟我说这个干吗?”他觉得不对了。

    “你知道,那个……”蒙东妤用手比划了一下,“……花。”

    “噢。”冷刚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没明白,“花怎么了?”送花是速递公司人的主意啊。

    “没什么啦。”看着冷刚,蒙东妤说。

    “也是,”冷刚想想,“我应该能看出来。不过你怎么没戴戒指啊——听说你们这些洋华人,都随鬼子习惯。”

    “你不要讽刺我,你不是也留过学吗……我皮肤有时候金属过敏,所以有时候不带。”蒙东妤解释。

    “估计你还有孩子……你孩子还好吧。”

    “不错。诶,你怎么知道的。”蒙东妤比较意外。

    “我们接触不多。不过以我们有限的两次接触来看,能感觉到你跟我妈是的。”

    然后冷刚双手扶桌子,侧身低头——原本在蒙东妤面前的冰激凌从他身边飞过,正中冷刚身后一个上菜的服务员腰部。

    “我有那么老嘛!”蒙东妤大怒。

    冷刚没答复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他先回头跟服务员摆摆手表示歉意,然后转回来开始拽文:“‘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可能是这两天心情比较好的缘故,冷刚觉得自己说话太轻浮,在桌子地下他用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力度没掌握好,很疼,他咧了咧嘴。

    “你敢说我象老太太杜拉丝。”蒙东妤脸色儿都快变了。

    “我其实是说你会关心人。”冷刚变严肃了,“意思没表述清楚。”说完连忙起身跟服务员道歉。服务员把冰淇淋收拾了,冷刚才坐下。

     冷刚把自己的冰淇淋推给蒙东妤:“我没动过。”

    “你吃吧。”

    “我再点一份……其实我有点饿了——一天没吃饭,睡了一天。”

     冷刚吃了口“麻婆豆腐”,问:“箱子怎么样,没坏吧?”

    “没有,就是划了好几道儿。我要谢谢你!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找回来的——你怎么找回来的?”

    “感天动地窦娥冤呗。我使劲的攒人品,人品到了,东西就回来了。”

    “……请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找东西的过程很丢脸,我不想说。”犹豫了一下,冷刚接着说,“大前两天我的形状你也看到了。我挺感谢你,但是你知道,我那样子……不想让认识的人看到。”

    “我知道。”蒙东妤不抬头,轻轻说。她用小勺子在冰淇淋里搅来搅去,冰淇淋烂成了粥。

    “箱子里东西没少吧?”冷刚问。

     顿了一下,蒙东妤说:“没有。”

     聊了有将近一个小时,冷刚彻底吃饱了。“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冷刚问。
    
    “这么早。”蒙东妤说,“然后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别的事儿,”冷刚说。“我要去看我妈……去医院看。”看到蒙东妤探询的目光,冷刚解释。

    “你母亲真病啦?我以为你请假是……”

    “当然真的,病的不轻。如果你没意见,我就送你回去了。……怎么你不想现在回去?”

    “现在太早了。”

    “可以看你亲朋好友啊,我送你去。”

    “该看的前两天已经看过了,别人我不想见。”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探病?不过探病很闷的。”

    “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蒙东妤说。

 

 疼痛的边缘(3)

    奥利缓缓开着一辆使馆淘汰下来的吉普送我回家,说着他的东京之旅,但决口不提突然旅行的原因。很快就到了院门口,我说:“谢谢,明天见。”他没说话,一看,他正盯着我,眼神有一点迷离和悲哀,夜色里,好象波丝猫看着老鼠,我浑身一颤问:“什么?”他仍然不说也没动,我耸了耸肩,转头试着打开车门,就是那一刹那,被奥利猛的拥过去,柔软的嘴唇重重的印在我的嘴巴,又是突然一吻,甚至让我相信在我血液里那个叫爱情的东西复活了,这是那圣诞夜的天使,我的阴霾暂且融化在奥利弗的拥抱里。他仍然不说一句,我等啊等。。。他只是不说一句的开车回去了。我心巢空落地慢慢走向院门,无俚头的歪过头对院门口站岗的警卫说:“你说。。。魔方什么时候变成圆的了?”

    不幸的是,我喜欢黑白分明,灰色只是让我透不过气,老也觉得别扭,越发想知道奥利的真实态度,虽然我再也没见过那个澳洲女孩来找奥利,但不证明奥利没有和她在一起。笑自己的老土,也许对奥利来说,一个吻算什么呢,是他不知道,一个吻对我还真可以算点什么。年少时侯的心太大,大到装下所有刻骨的心悸与哀愁,装满所有往事甚至对未来的猜想。历史其实是一个及其沉重的包袱,人们背着他变得狡猾却走得缓慢。学了唐诗宋词又怎样?把马王堆的木乃伊从坟墓里扒出来又怎么着?我们的卫星发射好象并不是靠研究李白成功了的。美国曾被耻笑是个没有历史的国家,可到今天,山姆大叔想要石油,就倒撒,撒达姆家破人亡了;他要人民币升值,人们手里的美金立马大亏特亏了一笔。劝自己,想开点,这年头,一夜轻都烂了街,一个吻和放屁一样简单。想归想,看见奥利,我还是不能自然起来。偏偏在那个时候,我收到了木鱼寄给我的一封的信,很短的几行:祝你幸福,希望他可以得到我没得到的东西。哭,坐在公司楼梯台阶上读信的时候,我还是一如往昔的哭了。没想到,他打回来的仍是这样冷冷的一只雪球。奥利的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连忙收拾自己的花瓣满地。他没说话,就是看着我,抿抿嘴,环住我的肩膀,还是沉默。

    我忽然就卖身葬什么似的对他说:“奥利,我喜欢你,你看。。。你也喜欢我成么。。。?”

    结果是好莱乌试的完美,奥利说:“奈美,。。。我不清楚你去东京是不是因为我,但我去东京是为了你。。”

    第二次爱情开始的第1分钟我就撒了谎,说:“确实因为你奥利。”

    有时候,有件渴望已久的东西忽然得到了,你反而变得茫然,不知道应该把它放在什么合适的位置,我想把这新藏品放好,放在我以为他可以替代某件旧物的位置上,可是良久,我只是端着它,不知所措。尽管如此,我还是勇往直前的开始了我的新恋情,更变革的是,我开始学会到奥利的公寓幽会。我爹比较传统,曾给我们定下:不许夜不归宿的禁令。

    也许他总是认为男女之事一般应该发生在晚上。为给他面子,好几次都说住在小静家了,但我知道,自己看上去行迹极其可疑。阿姨一早就替我和奥利开了新闻发布会,说吧说吧,有点花边的公司才有活力,公司里大大批师奶肯定特沮丧,她们因为我的注册而失去了对奥利的“黏糊”权。奥利不止是我眼中的天使,可以说,他是我至今见到过的最美丽的男孩子。我只是不动声色,心里可骄傲着呢,可这骄傲却超过了幸福。

    对澳洲女孩的提防和猜疑,导致我在闲着没事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以奇怪的角度打量奥利,常常看到他发毛,奔过来掐我的脖子。有时侯奥利会接到“出恭”电话----一看号码,接了,然后开始往阳台或厨房浴室的溜达,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掩饰。有一次他转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他一边躲闪一边讲电话一边害羞地回头冲我笑,最后他把我抓在怀里,再后来他把电话给了我?!这回轮到我害羞了,可我是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的抄起电话热情洋溢地说:“哈罗!我是奈美!”我不知道西方人是怎么搞对象的,仿佛来去自由的鸽子。但我清楚的记得奥利没说过那女子是他的什么,没有承诺。想想,这也许就是随便迁徙的理由了,恩。。。很充足。以后我也就没再问过他,虽然很多的莫名电话照响。

    奥利其实是个活泼的男孩子,偶尔也会末名的静如处子。他很温和,也体贴,他会讲很多小时侯的事给我听,然后我来交换。但我从没提过木鱼,我试图离开那个名字,离开那个影子,可是很糟,我不能把心挖出来仍垃圾桶里或换个新的,国家的医库也很紧张啊。和奥利几乎走遍了祖国山河,只要有假期,在北京肯定见不着我们俩的影子,这使得我父母对奥利很有意见,所以每次旅行我都嘱咐奥利买一堆礼物给我爸妈,他比较上路,在中国待久了的洋人一中国化起来显得更狡猾,就那样我妈对奥利的好感还是标升迟缓,她觉得东方人应该保持血统的纯正,老琢磨着将来我生个串秧她怎么带孙子上街逛,生怕我舅妈笑话她。我翻着白眼说,妈,您歇会,别想的太远了。我定期把和新欢周游各地的照片寄给木鱼,我承认我有点变态,想刺激他,可奇怪的是,木鱼从来没回过我的信,棋无对手也是一种悲哀。

    大概一年的时间,我看上去算是个快乐的人,象蜕皮的新蛇,在恰好的季节恰好地试验着再开始活一次。虽然奥利和我都没说过一个爱字,但是他确实给了我一段美妙的时光,也让我对木鱼的牵挂暂时挂到了香山鬼见愁的山顶—尽西边。奥利的母亲来看过她一次,典型的不列颠女人,傲慢得可以,我猜她是不太喜欢我的,和我妈一样,她觉得西方人应该和西方人来电才合乎上帝的逻辑。玛利亚一天到晚的跟我痛说她的革命家史,什么伦敦的哪条街上的哪所大豪宅曾归在她增祖父的名下;什么他父亲受过皇室的封号还受到女王的特别接见。每当说到奥利当教授的的父亲,玛利亚到是显得挺可爱的,她的眼睛成了一个蒙蒙的童话---绿野仙踪。

    我妈会见过奥利的母亲,虽然当今的日本青年们极度崇洋,可在我妈吗心里,比别人美比别人拽更重要些,在中国住久了呗,入乡随俗呗,让我爹惯坏了。一看我妈那派头,一点不比玛利亚的逊,甚至更胜一酬,我妈比她苗条,比这纯种的白人还白,而且大和民族的牛逼也不是盖的,早有文明。那天我们定在二环路上的一间日本料理店会面,那的老板和我妈是熟人。妈妈一进门就把我吓一跳---竟然穿了和服?!那件紫底白樱的纯纺棉织锦的好料,她只有去友好协会时才穿穿的。玛利亚一看就欢呼起来,不停的称赞我妈妈的衣服,我妈矜持着呢,只是微微颔首道谢,活托儿徐志摩的‘沙扬那拉十八首'。寿司、天麸罗刺身、生鱼片、火锅、各种佳肴呼啦啦的上来了,玛利亚的脸跟刚炸好的大虾一样,开花了。席间,我和奥利一直忙着帮两位翻译英日文化和历史,听着那些僵硬的东西,大家居然也其乐融融。我妈端起小杯清酒敬道:“欢迎您来这里。”“谢谢,我很开心,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还有可爱的奈美。”玛利亚说着真诚地对我笑。哗!没听错吧,玛利亚是不是醉了?她居然舍得夸我,也许只是出于礼貌。过惯了‘隐姓埋名'的日子,不想跟那套和服掺合,让那两个‘外国女人'一起走看上去还是比较和谐的,出门要回家的时候我劲劲拉着奥利的后襟,搞得他莫名其妙。在双方家长几次进行过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一个本质的问题曾被踢出水面---你们什么时候会结婚。这个爆炸性的问题把我们问得东倒西歪措手不及,我们还在华山脚下打绑腿,她们突然就窜上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爬到太华极顶论剑去?比天山同姥还狠。可是不能这么说,只说,再晃一阵子吧,还小呢。

    寂静的子夜,站在阳台上看月亮,我诚恳的问自己:月亮代表谁的心呢,木鱼的天空里的月亮和我看到的一样大么?也许应该百分百的认真起来,奥利。。。奥利。。。应该告诉他,我是爱他的。深深的呼吸,仿佛跳水前的充氧。奥利过生日的那天,我把自己最好的一块玉佩送给了他,是祖传的东西。给他玉佩是因为给自己决心----反正不是外人,只要奥利在,玉佩就在嘛。奥利果然开心得很,贴在脸上良久说:“谢谢奈美,这个很重要,我会一直戴着。”我看见奥利的眼睛开始变得晶莹,他慢慢说:“奈美,。。。” “我爱你。”异口同声。把头靠在奥利的肩膀,手拥得他很紧,紧到要颤抖。我猜这三个字从我心里说出来要比奥利的轻,但是绝对是坚决的,以爱相许要比以身相许更铿锵。之后好长一段平静的生活,有利的调整了我因加班而起的内分泌失调。

    偶然的一个下午,我在奥利的抽屉里看到一些照片,照片上是个娇小可爱的亚裔女子,皮肤稍暗,洁白的牙齿,脸蛋美丽得如一颗新鲜的桃。还有张合影,是奥利枕在女孩的膝上在微笑。呱嗒,我的脸快碰到地板了。再找找,是奥利的日记,斗争了一柱香的工夫,我还是打开来。

    某年某月某日香港

    琳达要回家了,她的父亲生病了,她说不要我陪她回去,要我留在香港读书。我一个人留在香港做什么呢,我会很很很想念她的。我的爱人啊,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呢?

    某年某月某日香港

    琳达打了电话说她也许不再回香港读书了,她的父亲去世了。我冻住了,我们会怎样?三年的时光,我不可能放弃,满眼是她的样子,满是她的柔美的舞姿和清甜的歌声。哦,可怜的琳达宝贝,我准备去泰国找她,去安慰她那可怜的伤心。泰国也许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可以和她一起在那里生活吧。

    某年某月某日曼谷

    琳达怀孕了,我们都不知所措,他的哥哥希望我们结婚,但是要一份巨大的订婚礼物。我跟母亲讲了,可她生气了,说我不能取一个这样家庭的姑娘,她挂了我的电话。我没有告诉琳达这些,但我得找一份好点的工作。

    某年某月某日北京

    琳达说她要结婚了,说我们的孩子不存在了。难过。。。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本以为这份工作可以救我们的。。。。

    某年某月某日北京

    戴比的开朗深深吸引了我,我不记得酒后的事情了,我以为是琳达。。。好吧,就让戴比帮我走出低谷,我觉得喝酒真累啊。。。

    琳达是家境普通的泰国女孩,是奥利在港大的同学,后来成了奥利的女朋友,可惜,玛利亚一点不喜欢她。快毕业的前夕,琳达的父亲欠下一笔不大不小的债撒手人寰。看得出,奥利曾经很爱她。而戴比就是那个骑袋鼠的女子。我相信那是以前的事情;我相信这不会影响我给奥利的爱情;我相信奥利那天感动的泪水是真实的。。。只是我无法接受琳达的名字最后出现的日期是两天以前,还有,尽管我竭力搜索,可在那本日记里,我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我感到自己的颤抖,慌乱地找出一根奥利雪茄起来。孩子。。。人家都当过爹啦。。。真羡慕,可怜的木鱼啊,连我穿游泳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晃晃自己的头:我这是跟谁啊?是啊。。。跟谁啊。奥利在眼前突然变得陌生,从他的举止和表情里绝对看不到曾是伤心人的痕迹,常言道:愈是猛烈愈是掩藏。他仍然爱着那个姑娘,诶。。。那又是一个爱情悲剧,下意识地同情起来。

    心里装着这个秘密,想问又怕担侵犯意思的罪名。好多天,我在被子里展转难眠,我想知道,那一个说出来的爱字究竟是几克拉的。想起来奥利说过,将来要去泰国工作。情绪极糟糕,虽然不肯全认,可毕竟是爱了,而且是我大张旗鼓的正式的又一次恋爱,可是和奥利仿佛是两个同船之人,却向着不同的港口。不成,我得问问,不能这样下去,我不是影子,我也不要影子。问清楚---清清楚楚。

    周末的酒吧街狂燥热闹得要爆炸。我和奥利选了一间比较安静的二层,我们如常地闲谈着一些往事,往事里却没有伊人的影子。。。

    突然袭击,我说:“奥利,我不小心看见你的日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寂静,寂静得只听到我们俩的心跳声。

    “那么。。。然后呢。。?”奥利的声音象冰箱里的冻馒头没有氧气。

    我抬头看着那双冷冷的绿眼睛,有点意外,喝一口杯中物,说:“想知道。。。你。。。真的爱我么?”

    “真的。”

    无语。。。。“我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控制不了泪水,哗哗的如春雨落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往下说,说我因为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而恼火?说我觉得你的心里有一部老电影时时放映?说我同情你和琳达?说我可以放过你还你自由么?说我每天从早到晚睁眼闭眼看见的第一张脸是木鱼?!我说什么呀我说。叫了几杯杯龙舌兰,白给的似的一饮而尽。

    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趴在桌子上象是痛哭我死去的狗。

    奥利心软了,双手抚着我的肩说:“那是过去的事情,请你忘记了好吗?”

    “你。。。请。。。你不要骗我好吗?”我近乎哀求。

    “可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可耻的西方人问我。

    “我什么都没想要!可以吗?行吗大哥?!”我记得当时是这么说的,然后好象酒保就都跑上来了。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冲出酒吧的门,上了一辆出租,一会看见东张西望的奥利发现了我,但他只是无奈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我相信他看到了,看到我刺穿了车窗绝望的眼神。

    奥利四个月之后去了泰国。行前和我道别,把我的玉佩归赵,他最后一次紧紧的拥抱我,好歹我们也作了一年多的甜蜜爱人,摸着他的头发,心里苍凉无比,心疼。我说你放手吧,我没怪你,我爱你所以希望你活得快乐。他感动极了,说我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浅浅的笑。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事情总是出乎我的预料。”

    我说:“也对不起,事情还是在我意料之中。”那叫一无奈,也许应该相信先辈的话,人一生至少得错爱两次才回迎来真人。


 疼痛的边缘(4)

    不管怎样,我又失恋了。奥利的走使我的生活重回冰河纪,人们劝孤寡老人再婚时常常会说,好歹有个伴儿啊,其实呢,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奥利后来寄过照片给我,那个泰国女孩笑得比以前灿烂。也罢,放人一马胜造一间平房,真诚的冲着相片说:亲爱的奥利,祝
你真的幸福。

    老古这回终于带来一个绝对牛市的消息-----木鱼将要回来探亲。我形容不出当时的感受,就是打那天起,我的心跳每天平均一百二。一个月过去,仍没有老古来报信,我忙着上班,偶尔还真忘了这件事。那段时间每天几乎都是凌晨两三点到家,一睡就到下午。我妈知道我怕吵,特地买了眼罩和一请勿打扰的牌子天天给我预备着。一天下午,我妈活生生把我扒拉醒,我刚要撒娇打滚儿,妈妈板着脸说---接电话二小姐,是木鱼。唰的我醒了,抢过电话要听,又停在半途看着妈妈,她摇摇头,心里肯定是骂我狗改不了吃屎,她出去关上了门。

    沉默。这是木鱼离开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我这样的时刻在梦里演习过好几回。可是,相见情怯,熟练的把戏再次上演----哭。

    “喂。。。”我忍住悸动。

    “我。。。回来了,昨天。”那亲爱的声音温存依然。

    “哦。。。好吗?”

    “恩,哪天出来见个面吧。。如果有空。”

    “今晚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挺矜持呢,屁。

    “我现在在老古这儿。。。后天吧,后天下午1点,我在楼下等你。”木鱼沉稳得象个中年人。

    “行,那。。。后天见。。。”我说。后来我一直睡到晚上12点,跟昏死过去了似的,然后就再也睡不着,第二天早上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上班没迟到。

    1点钟,他说1点钟。我从早上就开始捣嗤,化了最精细的装,选了一件藏蓝色的紧身小衫,四片散开的宽下摆的亚麻长裙和一双亚麻色的高根凉鞋。站在镜前端详自己,啧啧,但见那镜中映出一味人间极品。跑到爸爸妈妈面前作鉴定----一阵雀跃叫好,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嘛。揣着猛跳的心脏,走下楼去,一步步踩着弹簧似的,沉重里见速度。我该说什么呢。。。我会不会哭啊,刚化好的壮,脏了多丢人。我可以从木鱼那里得回什么吗。。。可能吗。。。不管怎样,直觉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悠悠的,看见他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里发亮,他的头发,他消瘦的身体,他手中燃着的香烟。那一秒钟时光倒转,我仿佛回到年少的岁月。忽然他就转过身来,而我,呆呆的在原地,临风而立,却没有哭,真的没有,相反,我呈献给木鱼的是灿烂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傻,可还是烂漫非凡。这样的见面也许出乎彼此的想象,没有大悲大懂的抱头痛苦或是尴尬,没有任何一种我或是他曾经设想过的重逢模式。

    走上前去,我说:“木鱼,你没变。”觉得自己只在胡邹。

    木鱼看看我,说:“你好象瘦了。”跟黑帮见面似的,好容易盼到的重逢,我们都改说黑话了------很简短且听不明白。

    问他想去哪里,他说:“美术馆吧”。那是我们曾常去的地方。

    美术馆的金顶依然辉煌,那次刚好是抗日胜利周年的纪念展。大厅里没有其他看客,几个美院的学生看见我们进来竟肃然起身,准确的说是看见我的时候。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可要是他们知道我们俩的来历,非改用屁股对着我们说话不可。大堆的黑白老照片,净是国愁家恨。木讷的带血人头被日本兵踩在脚下,他们张扬着胜利的喜悦、摆出不同的造型;大幅的黑白红现代水墨画,犹如受伤的野兽呜咽诉说着尘埃中的历史,许多往事决不会因大江东去而消失怠尽。这一切让我们相当理解了自己所承受过的苦难,低头不语,无奈压抑到想吐。

    终于坐下来,对视良久无语,我努力地望着眼前的爱人,想看穿他的心他的灵魂,似狠碳预烧焦他脸上残留的冷霜和漠然,想开口说:木鱼,带我走,带我离开你曾为我掘出的深坑,别再一点点任时光将我活埋,求你带我还阳好吗。可是我不敢说出口,不敢碰那把寒锁,怕碰到了又会被绝望的密码伤害到残。

    “是我的错。。。”木鱼劈头说。

    “不,是我的错。”下意识回一句。

    “不,是我错了。。”

    反复间,两个互相道错的小孩显得可笑又勉强。

    飞渡,一个下午过去,我拟好的主题一个也没说到。主要是木鱼,他看上去那么平静,平静得不近情理,他好象不是要带给我什么,好象真的只是来问候一声的。我的脑袋空空如也,依然在等,可是木鱼起身说,我们去护城河转转吧。诶!游子啊游子!走路。。。一路走下去,象在测量护城河周长的两个人,我抬起头看着木鱼:“木鱼,你领我一会好吗?”木鱼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木鱼牵起我的手,夕阳里,没人会怀疑这是一双年少的情侣。沉默的走,只听高跟敲打路面的声响,那一断路,风景多么迷人,那身边的一个景中人是多么另我向往啊。路尽,我们拍完花片似的放开彼此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木鱼的下一个决定让我很失望,他对着夕阳说:天晚了,我送回家。走过天桥,木鱼离开时开工的商厦因为资金短缺,到今天仍没有完工。晚风吹起我的群,仆仆啦啦的,长发在风中荡漾,夜色给了我一些安全和勇气。

    我说:“你。。。和你母亲生活的好吗?”

   “一般,她嫁人了。”

   “?”

   “我现在自己住。”我当时不知道木鱼在美国过得不好,他和他母亲因为后爹闹得很僵,可怜的孩子,得多失望啊。

   “哦。。。”。。。。

   我想我还是个少女,也从来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就那样走了木鱼?”

   “我当时。。。。觉得那是个机会,而且我很想见我妈。”木鱼说。

   “为什么不直接断了我的念头,为什么要说100天呢。”你知道我等得多辛苦。

   “。。。。。。是我的错”。又来了。

   “是不是因为你怪我?。。。虽然说了没什么用,但还是告诉你,阿蒙和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解释有时侯很多余。

   “哦。。。我和阿蒙现在还是哥们儿。。。没事。”

   “木鱼,你。。。回来好吗。。。?”我终于脱口而出那个在每次生日蜡烛熄灭之前许烂了的心愿。

   木鱼料到我似的不急于回答。。一会喃喃地说:“我尚非我,何尝有你。”

   不懂,我不想懂。开始一股脑地倒出自己几年来的积郁。

   可木鱼说一句“做朋友难道不好吗?”他皱着眉头看似苦衷隐隐。

   “不好,我缺的不是这个。。。”我感到残灯将尽的凉意。

   “你一点都没变。”我没打算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至少作朋友比恩断义绝来得实际吧?”

    我靠,他是在威胁我么?你张开眼看看我,看看我是谁好吗?我是你青梅竹马的奈美,我是天底下最疼你的奈美。可惜,木鱼的成熟令人讨厌,我不知道美国的生活给了他什么,为什么活得越发不象个人了呢。

    我断然说:“谢了,说了,我不需要这个,木鱼,,我。。。我永远只可以作你的爱人。

   “对不起。”他面无表情。

    “好,那你记住,我是世界上最爱你也是最狠你的那个人。”在我根本还不太了解它的真正意义的时候,狠字,轻易的说出来。说罢,我转过身,迎着初上的晚星和万家的灯火留下木鱼独自带立在桥头,我想,此生此世,也许我再也不会等回我的那个木鱼了。

    果然没再见到木鱼,虽然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虽然我其实很想和他不期而遇,可是,咫尺天涯,情浓抵不过缘浅。老古到是打过电话,电话里他开始数落木鱼。

    “奈美,你那天跟木鱼说什么了都,他怎么开始堕落了都?”我被问得莫名其妙。

    “什么都没说,我们俩又完蛋一回。”我说。

    “啊?。。。哦。。。那。。。那你能不能劝劝他啊,小奇一天到晚带着木鱼到处乱窜乱花钱,我们都看不过去了。”。。。“丫小奇还。。。还给木鱼拉皮条。。”老古的声音低到桌子底下去。可我脑袋里还是响了一个闷雷。木鱼怎么了。。。是因为我说什么了么
?这不是真的。

    “老古,我知道了。”听我不再说话,老古也知趣地收了线。

    心里翻江倒海,什么滋味?说不清。虽然已经正式诀别过了,可是,不死的心还是驱使我抖着手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是奈美。。”

    “哦,嗨,有事么?”他的声音挑衅轻浮,顽世不恭。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你。”

    “ok,so?”他还甩个洋文出来不伦不类。

    “。。。。。”操!

    “你知道吗奈美,你打电话来之前我正在想,明天晚上我身边会不会睡多一个人。”

    “。。。“我操我操我操!我没出息地哽咽起来,再说不出一个字。他怎么。。。我的木鱼怎么变了一个人,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我真的做错什么吗?稀喱哗啦,梨花遇到龙卷风,花落尽不说,连根都无存。那晚,我失控的哽咽,把我们全家都吵醒了。我知道我不会再给木鱼打电话,任他去吧。事隔多年念叨起这件事,阿蒙告诉我,木鱼找鸡都是因为我。

    两个连绵多雨的长月,木鱼再一次没有道别的离开了中国,听说回去后他就换了国籍。老古来坐过汇报,说了一堆从木鱼那儿套来的闫平平的消息,我比较庆幸,原来这个世界上痴心的傻逼不止是我。说平平没毕业时就嫁了个美国人,美甸儿甸儿的找了份小工打着,丰衣足食。老古完全是哭诉的,缴得我心烦意乱,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他向我说了木鱼后来的日程。他回了趟横滨看他姥爷,出钱请大家去了趟青岛,在青岛纸醉金迷上妞无数。老古说:“这孩子堕落了,真是堕落了,妈的,资本主义怎么那么神啊,一下---一有志青年变成一浪荡子了。”他说木鱼好象很有钱,小奇他们帮他花了不少,整天跟屁虫似的护架,两个月,几万块没了。我说老古你心疼什么呀,有钱让他花呗。老古说:“我就不明白,不就去美国四年吗?回来嘿-----望着街景说‘呦,北京还有这么高的楼那!'我当时真想抽丫的,多没面子啊,那车是我们跟人借的,司机是我同事,回头人家该笑话我了----您这是什么乡亲啊,没见过世面。”

    我最难过的是老古说道小奇后来给木鱼找了一固定的慰安妇,临走时那女的说自己还怀孕了,大家一起去机场送木鱼,木鱼腆着脸跟老古说,回头多照应点。

    “我知道丫是谁呀?!不就一鸡吗,不就是钱吗,还埋什么隐子说有了?哦,去美国啊?谁他妈都知道她有男人,人家木鱼在美国也有马子啊。”说完。老古知道自己说多了,咕咚咕咚喝了半天水。看到我没有反应才放了心。

    老古他们在送完木鱼回来的半路就下了车出租车,留下那女的独自欣赏皇冠车里狂跳的计价器便扬长而去。终于明白,木鱼还是我的影子,他和我是同样的人,我说过我是世界上最恨他的人,其实,他也一样,也许我错了,也许应该把最好的留给木鱼到今天,那样也许他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木鱼一定曾经想过我会等他,我们以为互相很了解,可是他也错了,所以奥利的出现让木鱼破费了一个引擎。我天生直率性急的毛病最终伤害了两个人,两个本来可以终守到老的人。我错了,我以为木鱼变了,但是我觉得我真错了。木鱼的报复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我想,我的心死了,也许此生永不言爱。

    那个时期,国内流行留学热,ayako劝过我好几次,希望我回东京读研。因为喜欢自己的职业,刚上班时觉得新鲜有趣,没把ayako的话当回事。但在经历过奥利和木鱼的事之后,我的心动了。我没想过东京,但对法国一直垂青,再者,觉得留学要是离家太近了,没有海漂的感觉。学了3个月的法语之后,揣着我爹赏的金卡,在母亲和恋恋不舍的泪光里,我告别了又一个故乡,踏上了去往的法兰西征程,巴黎----我来也。

 

疼痛的边缘(5)

   八月是西西里岛的度假颠峰,我和几个朋友也兴致勃勃地从巴黎飞过去凑热闹。提到意大利,印象多为威尼斯、比萨塔、米兰,但当友人提议西西里的时候我显得异常兴奋,因为在我七岁的时候在《连环画报》上读过一个浪漫的悲情故事---《西西里柠檬》,虽然彼时坷坷懵懵,但我记得自己曾被感动得想“小强”死了似的。。。于是对那个地名印象很深刻。在莫名其妙的期待中我开始了自己除法国以外的第一次欧洲旅行。

    一下飞机我就爱上了这个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岛屿。可米索是一个阳光明媚,海水湛蓝的的地方。岛上的白色小屋鲜花点缀,宛若童话,沙滩、海景以及古代文明留下的痕迹, 那么和谐地凝在干净的空气里。我们住在一间离塔茹米纳不远的度假酒店,夜色初上时大家就开始坐不住了,商量好先去吃一顿,然后去酒吧,听说此季这里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而且,对于单身女子而言,在意大利艳遇机会九成以上,所以那几个咯咯叽叽的法国小妞衣不惊人死不休的跃跃欲试。我当时的状态已经良好,巴黎的生活让我很享受,还顺便交了个男朋友。我不再和国内的熟人联系,因为我根本不想听也不想被木鱼听到我的消息,大和的樱花情节在那时在我身上暴现出来。

    进了一家风格简约的餐厅,但听说有百年历史了,餐馆能做到一百年也堪称不朽。做的是传统的意大利菜和点心,我土,到了意大利就想先尝尝真正的比萨饼,于是叫了一份。几个法国妞抽着小烟儿,低声地讲并笑着,眼光四盼,周围的人也不时投来目光,是她们太张扬了,还是看我这个‘洋'群里不和谐的亚洲人?身上有点毛毛的,总觉得被人盯着,下意识地摸摸身上钱包和护照的所在地。环视餐厅,白色墙壁印了螺旋花纹,咖啡色的墙线和典型的欧式吊顶,咖啡色的木桌椅,橄榄绿的方格台布显示了主人的传统品味。正门对面的墙上贴了一张A3大小的彩色打印---'PEACE'和平,难道这餐馆让人炸过?下面的长台则摆满了一瓶瓶红酒。我不经意的一一掠过刚才的目途准备收回目光到餐桌上,突然看见在我正前方的小餐桌旁坐了一个脸庞清瘦正在抽烟的青年男子,棕色头发随意的卷蓬蓬,黑色阿迪达斯长衫,黑黑的眉眼迷离深邃,深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正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心想,莫非此人用心叵测?!我可是淑女,不能媚眼横飞地到处乱抛,定一定,再定一定,终于收回眼睛,发现这里的比萨饼竟是长方形的?!

    吃得还算起劲,但总觉得别扭,因为来西西里以前被人提醒,意大利南部治安不妥,老怕遇见贼。上次我的室友洛飞云只身履行时,就被她情有独钟的意大利人民给抢劫了,因为外国贼都了解亚洲人喜欢带着现金满世界跑,最后飞云还是靠路遇的美国人民捐助回到巴黎的。吃到甜点来时,灯忽然暗下来,有人介绍说餐管主人Gio要为大家歌一曲,说罢便有个人拿了木吉他走向灯光里,呀?!是他?!那个眼睛要吃人的‘卷蓬蓬'?!我哧得笑出声来,这 么大一‘馆主'怎么穿得一点不讲究啊?!同桌的女孩奇怪的质问我:“怎么啦?看他多帅啊!”他有着典型的南方人的身高和体形,看上去也就一米七,五、六十公斤的样子,很结实,看惯了高头大马的女孩们议论着他看上去多么性感,哗,洋人就是变态,有白非追捧黑,有高就追捧矮,有瘸子就追捧罗锅。。。反正------泛贱。

    唱歌的时候那男孩闭上眼睛,时而张开一瞬,当遇见他的目光时,黑暗里,我的脸红了。
    。。

    oh I left you
    but you never really felt that far away
    oh I left you
    but now it seems to hurt me more than if I stayand yeah I left you
    but how long will it take for you to forget this hate
    yeah I left you
    but is "I'm sorry" to simple a thing to say now

    当他唱完的时候,我相信已经有人被他那粗厚美妙的嗓音降住了,当然,不排除我。

    Gio手拿一瓶红酒走向我们时,我听见齐刷刷的心跳声,但没人停下来专门等待事情的发生。“嗨,大家好,欢迎来西西里”,他讲的是法文,声调不卑不亢,不挑逗也不献媚。还好,虽然法语不济,但我还罩得住。他的笑容很浅但很真诚,目光友好地扫过每张颤如花瓣的脸,但在亚洲花朵上特别多停了几秒钟。此时我真正的看清了那张面孔,古铜色的皮肤,高高的鼻梁挺拔无比,蓝灵精似的眼好象随时会有水流出来似的泛着水花,深深的眼窝,上翘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轮廓分明得随便选一个画过的石膏像都会酷似。

    姑娘们雀跃起来,挪了一块地方给Gio落座。我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却是正对他的位子。他只是看上去似花丛高手,但相反,我直觉他其实是个腼腆的人,他时时被朋友们的玩笑窘的连连垂首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姑娘们扯着法国文化和古罗马史,时时突如其来地望我一眼,那眼神不躲不闪,含着笑由深处缓缓而来的,煞是迷人,心旌摇荡之时,我却摆了一付‘蒙娜丽莎',不卑不亢,不大不小,不浓不重永恒的微笑,何必多情?传说中的意大利男人抛个媚眼象打哈欠一样简单。女孩们也不吃素,谈得头头是道,当然,我们刚考完古代欧洲艺术史,趁热儿听,还挺专业的。意大利的红酒不会比法国的好喝,虽然我没太多喝红酒的经历,但也品得出,可另外仨姑娘却对Gio的红酒赞不决口,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已经!

    来到名叫‘Moi' 的酒吧,我们一进门就被腾腾的雪茄香与酒香熏得兴奋起来,四个穿着暴露的花儿样女子一字排开坐在吧台边,很是惹眼。我穿了一件粉红蕾丝吊带,胸前抽了墨绿的细缎带子,墨绿的纯色棉布短裙和一双打折时买的玫瑰色高跟凉鞋,这种穿法对于来海边度假的女孩已算保守了点。那几位,超短裤、超短裙,上身基本是有前片儿没后片儿,还特意围条小真丝围巾,但这些欧洲女孩看上去健康、自由、自信又美丽,如果我是男人,也会为之倾倒。我没有围巾,我的真丝围巾都在刚到法国时作礼物拉关系用了。可我有头发,它那时已经齐腰长了还没分叉,又亮又直,乍看上去,唬人得很哩!我那个作翻译的法兰西男友就是站在我旁边排队买电影票时和我的长发一见钟情的。

    酒吧里人很多,多数女人嘴里都掉着Marble, 欧洲女人人胖,恐龙级的彼彼皆是;她们吸烟比男人还凶,所以声音都有些沙哑;她们讨厌孤独,所以她们不会孤独,她们会想着法儿重新装修自己,赶快趋走寂寞----以一种主动、和平、非堕落的方式,比起亚洲女人来,痛快得多,没那么多顾虑和压抑。很快,四个女孩被热情得有点过度的西西里男人门包围了,会讲法文的有,大都不讲英文。当我正和一个胖叔叔聊得起劲的时候,看见Gio英气逼人的直直地走过来。希腊的哲学家阿基米德站在西西里岛上大声地说: 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动地球。Gio走过来的时候,我有了那种伟大的信念。

    当瞥见Gio的一刹那,我全部的神经在皮肤下悄悄痉挛开,手有点抖,趾尖冰凉,那是初恋时有过的瞬间,只在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一刻,而那种感觉早已成为记忆的古董,给我的初恋陪葬了一万年。却在今天的这一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被这个陌生人有意无意地发掘出来。连忙燃起一根烟,尽量以自认为最幽雅的姿势闲散地吸,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该说什么、他会说什么、怎样答。。。然后。。。再然后,好象小学时当上‘学习标兵'即将上台发言的心情。

    ‘嘿,很高兴又见到你!'Gio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却那么泰然,泰然得令我不知所措中夹杂了小小的失落。

    还没等我答,他已热情地和我的同伴们打开招呼了。突然间,我的颤抖停止了,深呼口气,哎。。。究竟是谁多情了又?胖叔叔如一个刚歇了场的板凳队员,此时又开了话匣子,凌乱地抛着令我费解的法国话,谈他温暖可爱的家庭,他的天使女儿们多淘气,我连连点头支应着,但是眼光在暗淡的光影里乱跑,寻找着那个头发卷蓬蓬的黑衣人。灯光暗暗的,所以那黑暗中闪烁的灼人的眼睛更显得明亮,他没让我对自己的多情尴尬太久,我看见他又在用最初的眼神望我,来自深得不见底的一潭清水。。。心跳。为什么?我问自己。

    风景见得多了,怎会为这样一个地中海边的‘小男人'如此这般。。。小河沟里要翻船不成?!

    法籍男友的电话来得恰倒好处,及时提醒了我他的存在。马克是个不错的男人,除了有点粗心之外,上进、乐观,而且很英俊,在政府部门作翻译,自家拥有一间小小的香水店。

    他是我刚到巴黎的第四十九天,在电影院门口‘捡来的',属于一见钟情的罗漫蒂克,但我想他的一见钟情要比我来得多、来得结实。他一直陶醉于中国文化和艺术,中文讲得流利得吓人,所以或许他对我多少有点‘迷恋'的成分。我呢,伤痕累累初到异地,举目无亲,念书辛苦,又天天沉浸在想家的阴霾里,遇见这样一个男人,干脆当是得了上帝的馅儿饼,何乐不挨砸?对木鱼的心已死,不原再难为自己,相信多一份爱情,少一分伤痕。我不再是昔日那个中学校园里矜持的小女孩,于是奋不顾身地跳进了爱河。

    “嘿,甜心!今天还好吗?” 马克问。

    “‘哦,很好,谢谢,你呢?吃了吗?”我始终改不了以这种问候开始打招呼。

    “‘哦,是的,吃饱了,但想你的时候又饿了。”这是他的调侃。

    “我也是,很想你。。” 我为自己的虚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我的大脑从一下飞机就开始忙活,根本没顾上惦记他,但我确实是想念他的,‘三日为一秋', 至少马克是这样的。挂了电话,看见Gio,这次他是真正向我这里走过来了,也许我打电话的时侯肉麻都浮到脸上去了,使得Gio的表情多了一分复杂,他还真敏感。他先跟胖叔叔打了个招呼,叽里咕噜的几句意大利文之后,胖叔叔象被人按了电钮似的马上和我道了晚安走开了。嘿?讲什么啦?欺负我们外地人听不懂啊?!我好奇。

   “你。。。你是日本人?我见过你。”

    Gio的开场白很特别,一般人会在‘见过你'前面加个‘好象',但他不是,沉稳的眼光仿佛等我说‘是'。但是真奇怪,我怎么到了意大利又革命群众认出是日本人了呢。小时侯被人歧视惯了,离开出生的那片儿地界之后,除了国内那帮发小,至今没几个人知道我不是纯种。

    “不,从北京到巴黎绕道来的中国人。”

    “你小时侯去过Dese超市买东西。”

    “不,这是我第一次来意大利,来西西里”。答案仍然坚定。。“我一脸真诚。

    ‘哦。。。ok,Miss Beijing!。。。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很好。'他简单明了地说,
这个头衔我倒挺受用。

    已然一头雾水,不知道听对了他讲的话没有,但心里毫无戒备的暗自欢喜开来。我慢慢放松下来,这个陌生人开始了轻松坦荡的谈话。对陌生人我大都先是没什么戒心,又不是尔愚我诈的商场,度假嘛,放松嘛,爱谁谁吧。从长城谈到和服再到巴黎塔,然后饶回罗马、西西里,谈了西班牙的占领,谈到伊拉克战争,谈到世界和平,甚至10年前在美军基地遇见的,教他讲英文的美国女孩。Gio对战争有特别的憎恨,说:“人总要打个没完没了的干吗呢,打到孩子们没吃没喝,人们无家可归。。。恩。。。战争只有一点是可以接受的。。。”他说到这里,眼光流露出嘲笑,但没再说下去。Gio是从巴勒莫回家乡度假,在巴勒莫和罗马同样有他经营的餐馆,还有其他一些小生意。然后他开始讲自己餐厅的后园中饲养的5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又瞬间戏剧性地活跃、甚至天真起来。一个30初头的男人,一个似乎有着矛盾性格的男人,也许我根本不了解男人。

    看表时吓一哆嗦!已是凌晨3点,回头找同伴,已看不见那几个白花花的身影。真够戗,闪了也不讲一声!这几个丫头真让人担心!

    Gio见我看表马上问:‘要回去吗?'

   “是的”。我说。

    虽然毫无困意,但至少该收敛一点,别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儿的家伙。其实也想看看gio的反映,他没让我觉得俗,立马儿起身说送我回酒店。一路上仍是人潮鼎沸,象好来乌的星光大道一样热闹。Gio陪着我静静地走路,没再说什么,只在有人蹭过时,呵护地轻轻拦一下我的腰。夜风时而撩起我的头发,悠悠地和着偶尔掠过的轻摇滚在蓝紫色的湿润里荡漾,心情有如沉到香格里拉的美景中那样甜美、松弛。到了酒店前,没有请他送我上去,

    Gio说:“如果愿意,你和你的朋友可以住到我家来”。

    我吃了一惊:“你家?你自己住?哈。。。够大吗?”我不当真。

   “不,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我家真是“狗屎大”,他用了个英文字。

   “‘啊?什么?哈哈,我们可不想住在狗屎上!”我笑他荒唐。

    “哦,我的意思是它很大,有6个浴室,应该够用吧。以前我在岛上遇见的朋友就住过,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直到现在还联系,这是西西里人的热情。”Gio解释着,西西里人的荣耀堆了嘴角。我呆了一会,我的天,6个浴室?!刘文采?!我们的多人公寓不过3个浴室罢了!

    “我会考虑的。”我暂且回答他,同时习惯性地怀疑起来。

    “‘谢谢!”Gio牵起我的手吻了一下:“ 哦, Miss Beijing,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李奈美。”我说。

    “嗨!我叫gio。” 他立刻回答。“你有个好听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他继续问我。

    “海浪”。我说。

    回到房间并没发现同伴,对这种情况早已不惊。我突觉疲惫地趴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夜的过影。。。Gio。。Gio..? 突然我一惊,我记起5岁那年,我从东京乘船跟母亲去看外婆时在甲板上遇到一个漂亮的棕色卷发男孩。。。他曾莫名其妙地直直问我:‘你是小人鱼吗?'我当时没答,只是羞羞怕怕的静静走开了,但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红了脸,并在那时奇怪的想: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地方,我会再见到他吧。。。

    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湛蓝天空的云朵,不由想起《大话西游》里猪八戒看见悟空驾云而来,说:‘好大的棉花糖啊!'原来还真有这回事。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海底游荡玩耍,梦见自己是条人鱼,我的宠物是一条肥美的紫色海豚。。。这个梦象一场旧电影,时时放映在某个轻快放松睡眠里。我的发小全知道我的绰号---人鱼,我喜欢水,喜欢游泳。但我还没在烈日炎炎时的海里游过水,皮肤对强烈的阳光过敏,所以皮肤因少日晒,白得有点惨。同房的凡尼在浴室里唱歌,仿佛一只快乐的金丝雀,定是情爱作崇的。

    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迎面而来一股甜甜的甘草香,地中海。。。,曾经常常因想到个海的名字被感动了,在我的印象里,它是那么遥远,那么古老,那么高尚的一个词,一直认为这个名字是值得人们流浪的好地方,流浪,是要忘记来处。远处是骄阳下水雾中蓝紫的山,我幻想着山怀里的那片海洋。昨晚Gio提起对西西里的热爱时用的是‘我的海,我的街道',似乎科米索是他的庄园。为什么一睁眼就开始琢磨那个陌生人?自己轻轻摇头,叹这一刻的呆,怎么也开始堕落了,休假的意义不该止限于艳遇吧。

    已过花季,我得在放松之后回到念书的昏天黑地里,我的未来靠不到爱情的肩膀,早就不迷信这个了。21世纪的女人得靠自己,才可以自由如风。自上小学就计划着40岁之前结婚,然后跟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一起,直至他给我养老送终。我的梦想是和爱人住在海边,养几个小孩玩,然后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画画插图什么的,悠闲始终。。。可惜,那个愿望一如泡影。而现在,女人如花,爱情如泉,在生存没有经受动荡的时候,爱情是最好的滋补品,常言道‘恋爱中的女人最美'是个真理,可是又多少人可以爱情常新、大补不上火呢,这是个尖刻的问题,尚值得研究。电话响了,立刻接听,是我的‘依云矿泉水'马克,我的声音听起来定是懒洋洋的。‘

    “还没起身吧我的小奶酪?”我立刻联想到‘耗子'。

    “喂,还没起身。。。你在做什么??”

    “我在办公室啊傻瓜,来来,多讲几句听听,你这种时候的声音最性感了!”马克的嘴巴里总象塞满了蜜糖!我想到他性感的金色胸毛,一个闪电在小腹悄悄划过。

    “我。。。我还没刷牙嘛,嘻嘻。诶?你去北京的日子定了么?”马克因为要去北京参加一个什么国际交流会才没能和我一起度假的。

    “是的,下星期3,哦,就要见到你的家人了,太高兴了!”我知道他惦记着我老爹的‘红烧肉',也许我把它描述得太够力了,我说如果我吃猪肉,只会吃我爸煮的酱红烧。

   “你记好我家的电话了吧?诶诶诶,千万别忘了给我带‘老干妈'”。我实在太想念遍布北京大街小巷的四川辣食--火锅,辣酱,麻辣烫。。。诶,虽然是北京人,但我吃辣的级别连湖南人都说我‘变态'。到了巴黎,我常会因想念辣食而泪流满面---改吃洋葱了。不知道我的家人会怎么招待这个傻乎乎的法国青年,我告诉爹妈他是我的现任男有,不要太客气的招呼,就当自各儿孩子一样,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但我肯定,我老爹会为让马克更好的照顾我而特别招待他的。何况爱屋及乌,从小我喜欢的,我家人都喜欢,就算猪八戒他二姨都不例外。

    门领响了,开门看见服务生递上一支百合和一个淡蓝的小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给了小费,迟疑着打开信封,是用英文写的:“belle,我可以很快见到你吗?"署名Giovanni。天,是Gio。打电话不行啊,但是我仍为这种古典的浪漫变成一只小蜜蜂,晕忽忽地沉到百合花的花蕊里去了。

    凡尼突然跳出来问:“谁?谁来过?找我的么?”我说是找我,她看见花和信表情狐疑又有点柠檬味地说:“找你的?你昨天不是回旅馆睡的吗??。。哦。。是不是那个‘大卫像'找啊??”凡尼觉得全意大利的男人都象米开朗基罗的雕像,也不知道欧洲人是咋个互相分辨的。这什么逻辑啊,象她们几个夜不归宿才会有人讨好啊。我虽装蒜但还标准的淑女就不能被人投怀送抱啊。我笑了,笑里藏着得意。电话!是Gio:“hi Belle!日安,收到了么?”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收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没正形起来。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钟:“哦?。。。我是说。。。哦,一会再打来!”电话断了!!

    也许他窘住了,找那个服务生干仗去了?但是。。。不至于吧,正想着,门铃又响起,凡尼还围着大毛巾就飞也似的跑过去开门,我探头看,是安尼和卡罗丽,两个人在比基尼外面罩了若大的T恤走进来,点个牟,准备吃了饭去海边。没听见关门声,却听见3个女人的惊叫,我重新探出头,哗?!Gio握了一大把白百合,摆了周星驰的经典pose----右臂撑靠在门框上看着房间里面!我, 我我,我还没刷牙,没洗脸,头也没梳,还穿着抖抖唆唆现山现水的真丝小短睡裙。。。我我我。。。关键是,呵呵,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二话没说,抢在慌忙但并不窘迫的凡尼之前冲进了浴室。我真怀疑Gio是不是乡巴佬,好歹马克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跑来看我,这是起码的礼节啊,还好,我还没到必须化妆才能出门的阶级,素面朝天暂时还可以扛一阵子。

   和Gio单独去了他的餐厅,其他的女孩各行其事去了,互不相扰。餐厅里有十几个男服务生跑进跑出,因为旺季,所以生意特好。我坐了10分钟左右,Gio端着亲自给我做的午餐走出来---开胃甜点和汤,之后是小份奶酪鸡胸坠了几朵奶油烤香菇。大大的餐盘中间象开了一朵美丽的花。我很久没吃过男人做的饭了,除了爸爸之外,还是奥利煮过几次。我吃得很慢,把食物切成小小的块,避免嘴巴的尺寸变得过大以至露见我数量骇人的龋齿,还有是因为我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总也装得淑女。Gio坐在对面,看我吃,这未免有点尴尬,那眼神象在欣赏他的猫,慈祥的,沉静的充满爱心。可惜我从来没有过猫命,因为我听说女人象猫比较好,值得人养人疼。想想也有道理,要是女人跟一狮子似的勇猛,还要男人干嘛用?耳边响起古老的歌谣:‘我愿作一只小羊依在他身旁。。。'这顿饭吃得太绷,搞得我很郁闷,直到汗流浃背。

    有个女人G大调地叫Gio,我们同时抬头看过去,一个身穿红裙的红发姑娘熟门熟路、风情万种、分外妖娆地摆过来,她身形高佻,该鼓的地方都挺丰满,轮廓娇好却稍硬的脸,透出日尔曼人的傲慢。她过来低下身,将一只手搭在Gio的肩上,热烈地送上问候的香吻:“没想到我今天到吧亲爱的Gio?!”

    我早就停下刀叉,它们悬在半途,因为那女子实在很迷人,当她哈下身时,我目测她怎么也得有E了。再看Gio,表情平静,他看着我,但是他竟看着我,眼里有鬼祟的笑意,还有点无奈和沮丧,但我看到的还是他的镇定占了大半。我此刻成了墙上的海报---莫名其妙地无所适从,象msn上的小符号傻张着眼睛,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我不知道她是谁,虽然我很想知道;我觉得她那么美,美得那样耀眼,以至我几乎晕眩了;我不知把目光放在哪儿才不会显得慌张和猥琐;我不知道她来这里为了编织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和谁?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就象我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这般,为什么因一个陌生男人的陌生朋友的到来变得神不守射,尴尬有余。那是什么?。。。不不,我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奈美,我会动心但不会再动感情,我的男友还在巴黎,他是个年富力强的人精儿,英俊无比,他很快会见到我的家人,也许将来我还会姓他的姓,而且我一直想着走个正道,将来有几个满脑袋金色卷毛的小孩儿管我叫妈。。。深呼吸一次,渴望趋走这‘邪',重新正了正身,面带社交式的清爽微笑望向那张美古典油画上的脸轻点一下头。不想,她未等Gio开口介绍,立刻大方地将脸结结实实地贴上来:

   ‘hi!我叫索非亚,是Gio的老朋友。'

    哦。。。‘老朋友',我没动色:“我是奈美—---新朋友!”我笑得甜美而诡异。

    Gio特拽,说:“索非亚,旅途一定很累,你先回酒店休息,我一会来看你。”这么能对女孩子这样讲话的?除非你们熟到家了都。

    “酒店?!不是住在你那里吗?索非亚仿佛诧异之极。”

    Gio回答:‘哦,看,你没通知我哪天到,所以我邀请了奈美和她的朋友们住在我家了。'恩?我的眼睛张得又大了一点,盯者Gio等待反应,可是他看也没看我。

    索非亚不死心:“那其他的房间呢?我只有自己,不占地方的。。你的房间不是有张大床吗?”她再次揽住Gio的脖子作撒娇状,顺便看看我,我正看着她演戏---挺美。

    gio解释:“我母亲、父亲、妹妹、姐姐、姐夫和姐姐的孩子都从海边的房子回来住了,所以。。。不是很方便。”他及无奈且真诚。

    索非亚收紧嘴巴想了一下,转而微笑着说:“那好吧,我住酒店先,你回头要来看我。”

    说罢亲了Gio,和我说再见时,满目柠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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